这个人的确有罪。 这是一种惯性,一种可怕的惯性。 这种惯性是李恒泰用书院那些真正的蛀虫们,给学子以及百姓养成的。 但即便鹤望书院根深叶茂,以致蛀虫有点多,却又哪里经得起李恒泰这么三天一小查两天一大查? 在山长们觉得腐肉去的差不多,是时候要做些事情,好挽回书院声誉的时候,李恒泰却依然没有停止。 原本只是山长及管事们被调查,到了后期,连学子也被列入调查的对象。 人无完人,任何人放在显微镜下看,都会有无数的缺陷与瑕疵。而李恒泰如今做的,便是拿着显微镜,挨个儿地挑着鹤望书院上下人员的错处。 找到了错处,就有无数的手法可以让一个原本无大错的人在有心人的诱导下成为大众眼中的恶人:断章取义、小题大做、移花接木、避重就轻……大众最终看到的就像哈哈镜里的事务,本质或许没变,但表象却早已被扭曲。 有许多人成了“崔实”,成了“常山长”,人们为李大人又揪出了一条蛀虫而拍手叫好,却忽略了这些人与崔常之流的区别。案件审理过程由李恒泰全权包揽,抓人,审理,定罪,整个过程一气呵成,一个又一个书院学子或山长落入牢笼,而这些山长或学子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点:没有根基,至交甚少,即便犯了事儿也很少会有人会为他们积极奔走。 而襄荷也因如今兰家日渐兴盛,与赵家关系匪浅,她又与周清芷卜落葵等人交好而逃过一劫,不然只凭她女儿身却入了农院这个由头,说不定便会被李恒泰扯上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名。 但襄荷逃得了,其他人却逃不了。 就比如沈知节。 沈知节出身贫寒,真正的半点依靠也没有,再加上他平日为人十分高傲,因此朋友不多。这样的人偏又对待父母不怎么孝顺,可不就成了李恒泰下手的对象? 不孝亦是大罪,但沈知节的作为其实也算不上罪大恶极,也就是啃老外加对待父母颐指气使,这固然可恨,但却也罪不至死。再加上自从那次与襄荷发生冲突,襄荷以不孝为把柄警告了他之后,沈知节已经比以前改了许多,起码在人前都是一副孝子样,又因为还要考父母供养读书,因此私底下也不敢太过分。 襄荷会知道这些,自然是因为那次之后她怕李恒泰阳奉阴违,因此特地悄悄去了沈知节的村子暗中查探。 当时她露出身份,那些村民们没必要骗她,因此襄荷觉得他们说的话还是可信的:沈知节虽不孝,但也没不孝到极点,起码面子上过得去。 但在李恒泰调查后,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却是一个完全不知孝悌为何物的无耻小人。 沈知节的所作所为都被无限夸大,沈父沈母以及沈知节胞妹的处境又被描述地极其可怜,两相对比之后成功地激起普通民众的怒火,痛骂鹤望书院居然也有这样的大不孝之人! 外人不知情,只觉得李恒泰案子办得好,但知道实情的襄荷又怎么会没有察觉。 如今的李恒泰,已经慢慢露出他真正的目的。 帮书院去除腐肉是假,借此打击书院的名声才是真! 那些家世一般,没有靠山,本身有那么点小毛病,又没有什么能量大的好友的人,便成了李恒泰下手的对象。 这样的人对于书院这棵大树来说,就像是生了点小病的叶子,掉几片也伤不了大树的筋骨。 因为没有触到痛处,书院虽然有意阻拦李恒泰下手,却也因为未尽全力,以及李恒泰的强势而失败,眼睁睁地看着李恒泰一次又一次得逞。 就像钝刀子磨肉,李恒泰选取那对躯体无关紧要的肉一点一点地割,让躯体觉得这疼痛还可以承受,因此没有立时做出应激反应。 等到这把刀割了越来越多的肉的时候,躯体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反击,但却已经有些晚了。 百姓以及士林中不断流传着鹤望书院的丑闻,一桩未平息,一波又起来。那不断被揪出来的蛀虫们给人造成一种错觉:似乎天下所有的恶人都能在鹤望书院找到,不仁不义,不忠不信,不孝不悌……以往这些字眼与鹤望书院似乎毫不相关,但如今,几乎只要一提起鹤望书院,人们便会想起这些字眼。 原本只是书院内的事物,却在有心人的煽动和诱导之下传遍天下,将鹤望书院拉入一团漩涡之中。 尤其当这个有心人有钱有势,更兼得了民心民意的时候。 于是,当山长们以为腐肉已经被剔除,伤口应该愈合的时候,李恒泰却拿着锋利的刀刃,将伤口进一步扩大,而这次,他的刀挥向的,却已经不是腐肉,而是完好的肉。 如今的鹤望书院便是在承受这剜肉之痛。 之前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