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她是内务府官员,虽然不管前朝的事,但和满朝文武都有牵扯。比方赏赉加封,必须经过她手上,所以哪家什么情况,她心里多少有点根底。 “这孩子瞧着怪齐全的,哪家的?”太后留了一个女孩儿的牌子,叫人把名牌递上来,看了一眼,“汉军旗人……我记得这个周侗,骑射了得。当初孝宗皇帝还夸他来着,封了个巴图鲁。汉人拿这个号的可不多,现如今外放了?” 颂银应了个是,“老佛爷真好记性,周侗时任江西巡抚,鸿图二十四年封巴图鲁,赏黄马褂。他的夫人是宗室,是老襄亲王弈贝勒家的三格格。” 太后哦了声,知道个大概就成了。至于那些曲里拐弯的亲,实在叫人头晕,什么人长什么样,连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 这一选,又留了二十多面牌子。因为皇太后本身是正白旗人,对自己旗的秀女也更亲厚些,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的,都爱打听个出处。颂银站在一旁笑着应承,她就像个活动的词典,问什么都能娓娓道来。可到最后还是撑不住了,一阵热一阵冷涌上来,她踉跄了下,跌在了太后的圈椅旁。 众人哗然,太后惊道:“怎么了,才刚还好好的。” 陆润忙上来扶她,探她的额头,烫得炙手。他回禀上去:“想是受了风寒,叫太医瞧瞧,吃两剂药就没事的,” 皇帝直起了身子,想站起来,重又坐了回去。太后感慨着,“难为她,身上不好还陪着站了这半天。眼下宫里事忙,她一个人照应不过来了,怎么能不累着!” 皇帝冲陆润摆手,“你带她下去,传人好好瞧瞧。”心里自然知道原因,昨天吓着她了,她今天还能来,可见有多硬气。 陆润呵腰道是,把她搀到门外,见她实在走不动了,绕道堆秀山后,打横把她抱了起来。 她脸色惨白,他心里急得厉害,从御花园到内务府那么长一段路,没有假他人之手。出内右门的时候大声疾呼,叫人上太医院请太医,低头看她,她靠在他怀里,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轻轻唤她,“颂银,你听见我说话吗?” 她唔了声,中气不足,猫叫似的。 “就快到了,瞧了太医就好了。”他送她回值房,安置她躺下,倒了热茶给她喝,寸步不离左右。 她歇了会儿,似乎好些了,勉强道:“不必看诊,就是累着了。”说着抽泣起来,“我是……太累了。” 陆润上前,蹲在她面前问她,“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她泪眼婆娑望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头,“没什么,就是累,想回家。” 他却料定她有事,否则她这样的脾气,绝不会说出想回家之类的话。他如今当上了掌印,御前未必要他亲自侍候,但皇帝的动静他还是知道的。昨晚上圣驾出了乾清宫,没有人跟着,想是来找她了。大夜里的,能有什么好事!他了解她的性格,知道她不会屈服,所以必然是起了冲突。 他蹲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心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表述的矛盾感情,皇帝曾是他的恩人,如今又是他的主子,他一向敬重他,对他没有半点的不尊重和违逆。颂银呢,是他偷偷爱着的人,她有个长短,对他来说有如切身的损害,会激起他反抗的欲/望。这两个人的冲突让他为难,他帮着谁都不好,只是私心作祟,到底还是偏向她的。 “回头叫人加固门闩,夜里有人叫门,要不是后宫出了岔子,万万不要开门。他好歹是个皇帝,绝拉不下脸闹起来,闭门羹吃了就吃了,不会怎么样的。”他说着,又蹙了眉,“只是这么拖下去,终究不是个事儿。咱们都在人手心里攥着,蹦断了腿也跳不出去。” 这是个通透人,她不说,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既被勘破,她也就不必按捺了,痛痛快快哭了一场,“他是逼我随身备刀,再有下次,我就要弑君了。” 陆润讶然看了她一眼,心里巨浪翻滚,努力了好几次方鼓起勇气问她:“被他得逞了吗?” 颂银面红耳赤,“倒没有,可我也没了脸,要不是惦记容实和家里人,我早就抹脖子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