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实说过以前的事儿,说侍卫们割了太监的风筝线,陆润曾经隔墙和他们打过一回嘴仗,现在看他脾气这么温和,很难想像当时发起火来是什么样。 年少意气,头上能长角,人大了,心思却重了,渐渐也就变了。不过她来,他似乎很高兴,从养葡萄到玩野蜂,说了好些小时候的趣事。到最后终于意识到了,尴尬道:“你来了这半天,我光顾着和你闲聊了。佟大人找我有事儿吗?” 颂银正了下神色说是,“我原觉得不太好开口的,可既然来了,事情也迫在眉睫,实在耽搁不起……昨天广储司盘库你也在,除了装箱的那四百多两黄金,其余的并未找回。明天该具本了,可内务府翻遍了上谕档和赏赉记档,无论如何账务都合不上。我如今脑子里一团乱麻,接下去该怎么办,一点头绪也没有。和我阿玛商议了,打算自己想法子凑凑,把亏空给填上,可叫我阿玛好一顿训斥。我阿玛的意思是据实回禀皇上,动用慎刑司,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我自然也是赞同的,毕竟少了这么一大笔,不是个小数目。可我又担心,主子跟前怎么交代。我自己是不要紧的,就算处置我,罢了我的官,我无话可说。但佟家执掌内务府这么多年,实在丢不起这脸。” 他静静听了半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别的地方缺了短了,账面上可以掩过去,唯有这广储司,开一回库得惊动不少人,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窟窿,确实令人匪夷所思。要说监守自盗,不太可能,有封条,钥匙也不止一把,人进不去。”他抬眼看她,略顿了顿道,“除非是在开库放赏的时候有人串通一气私自带出来了,且必是内务府的人,如果查不出,将来是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颂银点头说是,“已经拿了上月当值的佐领问话,统共开库三次,三次中有些什么人,都要带出来盘问。我倒是不愁找不出去向,只是需要时间。所以来找你,想托你替我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待我挺过这个难关,一定好好酬谢你。” 他起先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听到最后一句却皱了眉头,“司礼监在内务府辖下,过去两年咱们接触虽不多,交情还是有一点了,谈什么别谈酬谢,万事一旦和钱财沾边,干净也变得不干净了。你要我为你求情,不过一句话的事,用不着这么客气。好话我自然替你说,可万岁爷听不听,我不敢担保,得看你的运气。” 有他这句她基本已经放心了,既然他和皇帝关系匪浅,稍稍言一声好,就够他们受用不尽的了。为了更好的促成这件事,她有意添了句,“这事于理来说没有什么私情可徇,但万岁爷网开一面,对佟家是莫大的恩惠,日后我和阿玛必定赴汤蹈火为主子效命。” 皇帝等的也许就是这一句,用人之术在于恩威并施,单只靠做媒拉拢,毕竟不得长久。如果这桩事上有容人的雅量,还愁佟家不对他忠心么?颂银想到了这一层,陆润也一定会把这话带到,接下来她只要和阿玛一心,将那个做手脚的人揪出来,悄悄让事态平息,一场风波就能压下来了。 至于对陆润的感激,倒真是千言万语难表达的,她讪讪向他道谢,“一切有劳陆总管,司礼监和内务府本是一家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这份恩惠我记在心上了。” 他温吞一笑,“佟大人太客气了,人人都有走窄的时候,谁能担保一辈子顺风顺水?今天我帮了你,他日我遇着沟坎,佟大人自然也帮我。人情存着虽不生利息,但却比钱有用,所以我不看重钱,只看重人心。” 这明媚的夏日里,他就像一道清泉似的,太难得了。颂银终于松了口气,“那我就据实上奏,万岁爷能赦是我们的造化,要是不能,也是咱们的命数,怨自己不周全,埋下了祸根。”她站起来,抻了抻袍子拱手,“今儿来这里不虚此行,谢谢您的茶和葡萄,那我这就先回去了,有事儿咱们养心殿再叙。” 他让她稍等,举着剪子又剪了五六串葡萄,放在托盘里让她带回去,“请你阿玛也尝尝,我这儿不来人,结的果子除了进献万岁爷,没别的去处。” 这习惯倒和她额涅很像,满人重礼节,喜欢互通有无。秋后没什么要紧事了,成天盯着院子里的果树发呆,等着成熟,好摘了给亲戚朋友送去。有些小心眼儿的,别人家有几棵果树门儿清,什么时候什么果子能吃了都知道,不给他送一点儿来,他心里还记恨你。 就这么的,颂银盆满钵满地捧着一盘葡萄往回走,拐弯进夹道,刚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