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海一夜没睡,不到寅时二刻他就来了,进屋后顶着一对熊猫眼,哈欠连天。 殷玄皱眉,瞪着他说:“不是让你回去睡了吗?怎么还这么困。” 随海闷声道:“昨夜里皇上故意说那些话吓奴才,奴才睡得着吗。” 殷玄挑眉:“朕说什么了?” 随海努努嘴,冲龙床看了一眼,小声说:“关于婉贵妃很有可能就是已亡太后这件诡谲奇谈的事儿。” 确实很诡谲奇谈,要不是真正接触了,殷玄也不会相信。 但这就是真的。 殷玄漠然地抿了抿唇,没应声,却也没反驳,他只是睨了随海一眼,说道:“没睡好就回去再睡,把李东楼叫过来,今日让他陪侍。” 随海当真没跟他客气,做了个退礼就下去了。 随海今天确实没办法伺候殷玄,一来昨晚整宿没睡,着实困,二来随海还没有完全消化过来婉贵妃就是太后这样的惊天大消息,刚刚那句话殷玄没回答,随海就知道,他已经不再需要答案了,因为答案就在皇上的缄默不言里。 随海跨出门后,天外还一片灰蒙蒙,虽然是夏天,可这才清早寅时二刻的光景,地平线上压着斑斓交错的暮色,晨蔼挽苍山,泽泽蒙蒙,蓝天透着灰白的云层,浮在整座宫殿的上方,周围没有人,谢右寒还没来,王云瑶和浣东浣西也还没来,御林左卫军们也没有来,周遭静寂,连枝丫或是草丛里的夏虫也没了聒噪声。 在这样的一片天地沉静里,随海忽然就想到了婉贵妃头一天进宫的情形,不,确切的说,是婉贵妃猛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那一刹。 那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御书房周围是守了很多禁军的,别说一个大活人了,就是一只苍蝇,怕都难飞进来。 可她却一下子避开了所有人,出现在了御书房门前,那么的突兀。 随海当时并没有多想,因为她是皇后的人带来的,有可能是问了何品湘御书房如何走,也有可能是问了嘴巴不把门的宫女或是太监们,这大殷帝国的皇宫,上上下下统计下来,宫女太监不下万计,她能问出御书房如何走并不奇怪。 可现在想来,她哪里是问了别人呀,她是十分清楚怎么避开周围的巡逻或禁军,轻松走到御书房的门前来,因为这个御书房,在太后掌权的那个年代,不知道被太后来来回回地走过多少回了。 随海又想到这个婉贵妃进宫后,初为华美人,看似不争不宠,可自打她入宫,烟霞殿就发生了怪事,出现了一株神秘的药草,那药草早已绝迹,却凭空出现在宫中,令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无措,令皇上无措,令刑部官员们无措,更令大臣们无措。 现在想来,那药草哪里就是凭空出现的呀,定然是太后所为,除了太后,谁有这等本事弄来那种绝迹的药草? 而后来皇后中毒,又出现了神秘的荷包,那荷包今日被皇上收了,看皇上对那荷包的稀罕劲,不用想,定然也跟太后有关。 再后来,皇上一改从前对后宫女子们不冷不热、不亲不疏的状态,忽然高调地宠极了婉贵妃,赐龙床,封大典,婉贵妃出事那天,皇上眼睛都红肿了,在随海看来,太后不是皇上的命,这个婉贵妃才是。 但其实,不管是太后还是婉贵妃,她们本就是一人,皇上在赐华北娇这一个婉字封号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婉婉。 想到殷玄每回对华北娇喊的这个称呼,随海竟然出奇地又平静了,皇上打一开始就知道,只是自己太笨了,居然没反应过来。 随海低叹,目光从遥远的天际收回,看向紫金宫的方向,那个方位,坐东朝阳,恍然一瞬间,随海似乎看到了紫金宫的再一次开启,紫气东来,金光普照,神威临地。 太后,居然回来了。 随海艰难地消化掉这个惊天动地的信息后,勉强振了振精神,去喊李东楼,知道李东楼昨晚回了府后他就又重回龙阳宫。 殷玄在自己穿衣服,基本上快穿好了,见随海又进来了,他眉梢一挑,瞪了他两眼,没理。 随海赶紧上前,接过殷玄手头上的动作,帮他把龙袍扣好,再将冕冠戴好,然后去打水拿毛巾,给殷玄擦脸。 殷玄不让他擦,毛巾蘸了水后他自己擦。 擦完,随海伸手接毛巾的时候殷玄问他:“不是让你去喊李东楼吗?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