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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以我救了你为耻吗?


    绿裙子的家出奇的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窗户还是上世纪老旧的珐琅彩片,客厅里空空荡荡,什么家具都没有,只有一帘玻璃珠帘隔着卧室,卧室也很空,从小白这个角度看进去,由于窗帘拉得死死的,一丝光亮也没有。阳光照进来,地板上映出五彩斑点,墙面灰扑扑的,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头顶上一扇米黄色的四叶风扇慢悠悠地转着,搅得光线忽明忽暗。

    “喝茶吗?”

    小白说:“不了。”

    “我也没有茶。”绿裙诚实地说。

    靠近厨房的地方有一张木桌子,上面只有一个白瓷碗,盛着清亮的酸梅汤。

    ——如果那个只有锅和灶的地方是厨房的话。

    绿裙子依旧穿着绿裙子,她好像非常非常喜欢绿裙子。

    小白问:“这是你那天穿的裙子吗?”

    绿裙子耸耸肩:“当然不是,那裙子上全是你的血,没法穿了。”

    小白道:“抱歉。”

    “我们就这么站在门口说话?”

    “我没有看见椅子。”

    “如果不介意,”绿裙子指了指那张木桌子:“你可以坐在上面。”

    小白不想和她继续弯弯绕绕,开口道:“你那天晚上为什么出现在水云之间?”

    绿裙子依旧面无表情。

    “不是那天晚上,我经常去那里。”

    “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绿裙子觉得这个人很麻烦,查都查过她了,为什么不查得彻底一点?还是非要她亲口说出来?

    她奇怪地道:“你以为我的钱从哪里来?”

    小白沉默了,半晌之后,继续问:“你认识于老板?”

    绿裙子微微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没钱就去赚,赚完就走,没人和我说话,我也不说话,不知道你说的是于老板,余老板,还是虞老板。”

    小白心里有数,没有追问,避重就轻道:“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赚钱了。”

    绿裙咯咯地笑起来,十分清脆:“那我该去哪种地方?”

    小白想了想,咳了一声:“楼下奶茶店不是在招人吗?”

    绿裙子摇摇头,因为他这虚伪的天真。

    她踮起脚尖,踩着风扇投下的光影,风扇一转,光影跟着转,她的脚尖像是一只灵活的小鸟,随着光影在地上轻盈跳跃,活泼又快乐。

    女房东的声音在小白的脑海中响起来:“她是个舞蹈家,我看见过她在走廊跳舞呢,跳得可好啦,跟电视上那种女孩儿跳的似的。”

    她的名字叫许鹤舞,跳起舞来真的如同一只灵动的仙鹤。她手长脚长,下巴瘦削,肤白如雪,线条流畅若雕塑,绿色的裙摆飘荡起来,马戏区老旧而空旷的客厅是她孤独的舞蹈室,只差一面光可鉴人的镜子,好让她孤芳自赏。

    脑袋缠着绷带,一只胳膊吊着的小白站在那里,像一个闯入的局外人。

    她靠得很近,嘴唇咫尺,眼若明镜,呢喃道:“你是不是警察?”

    小白没有回答,她的舞姿也没有停下,她原本就在自言自语,并不等待回答。

    绿裙子依旧沉醉在自己的世界,翩翩起舞着,及腰的长发像一卷丝质的画卷,修长的胳膊似展翅的天鹅。她是个很美的女子,即使不施粉黛也是如此,瘦,五官如削,人又清冷,以色侍人并不能在那些庸夫俗子那里讨到太多的金钱和欢喜,她大可以靠美貌和舞姿找到一个恒久的靠山,再不济也不至于去那样危险又糜烂的地方讨生活。

    她专心致志地舞蹈着,脚尖着地,似醉微醺,影子明明灭灭地转动着,绿色的裙子呼呼作响,酸梅汤的香气极轻地飘在空气里,小白闭上眼睛。

    这一刻,一无所有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在想什么?”

    她的气息很稳,丝毫没有因为说话影响到跳舞,也没有因为跳舞影响到说话。

    小白问:“为什么救我?”

    “我和你说过,我父亲是警察,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我只是觉得你也是警察。”

    “不过我很讨厌我父亲,还好他很长时间都不在家。我妈妈是个舞蹈家,你看,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也是一个舞蹈家,我三岁的时候就是个舞蹈家。”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屋子里快乐地游曳着,她像一尾鱼,轻易地控制自己的每一寸身体,每一个动作都恍如柔板,从手指到脚趾,张弛有度,伸展自如,美丽得如同孔雀,她的确是一个舞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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