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士风流,兴之所致,拿妾换马,一代佳话。却全然忘却曾有一个低贱卑微的女子,苦苦哀求他,送她的妹妹还故乡。 “他的朋友一天去青楼饮酒,因付不起酒钱,他说一句自己大丈夫也,从不欠债。就转手卖了我抵债。” 她曾数次逃出烟花,向官府、向所谓名士、向读书人,甚至向江湖草莽求救。 官府说她已入花名册,是贱民。却全然不顾我是被拐卖沦落至此。只因他们当中也有人爱我容色,不愿她从了良。何况烟花行当给差爷们纳的供是白给的? 名士,读书人,这些人更觉烟花女子多风流豪放,少拘束。认为她一旦回归良家,就不再会是他们喜欢的可以随意亲近的“风流豪放”的烟花女子。 向所谓江湖义士求救?自古混烟花勾当的,没有这些所谓江湖豪客的保护,哪里混得下去? 黄脸正听得出神,却听她声音越来越低。定睛一看,发现崔眉的眼角还有淡淡的泪痕,却睡着了。 梦里,她一个人坐在无边的暗黑里,想起了很久以前,从杨家被李仲光带离的那一天,羽生的眼神:“你要好好的。回去,回去,回家去!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已经没有路子了,我已经死了。你还活着。你还有。” 她捂住脸,感觉有滚烫的东西从指缝间流出来:“羽生姊姊,没有的,其实没有的。” 其实这个世上并没有她们这些人的活路。 ☆、第62章 人间路之娼门妇(十二) 这一天,有不少的大客来了蜈蚣荡。 几个老板、老鸨子、领家决定联合待客。务必要令这些大人们宾至如归。 因崔眉名气比较拿得出手,她也在待客之列。 黄脸这些低等劣妓则只能传碟递杯,远远望着。 就算这样,也多的是往上凑,企图能沾得一点光。 然而黄脸自前几天以后,就总是心神不属,做事慌手慌脚。因此她的鸨母就打发她下去了。 黄脸却呼出一口气,离开了众人眼神之后,就直奔自己屋子后面那间杂物堆间。 她揣了几个饼,奔到杂物间,推开一堆旧物,露处后面用旧帘子革出来的小隔间:“阿华,阿华,你还好吗?” 黄脸扶起一位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却容貌清奇美丽的女子,小心地拿手帕擦拭她额前的汗。 张若华用手撑着身子,半靠着黄脸,虚弱地微笑了一下:“我还好。” 她看黄脸心神不属的样子,接过馒头,说:“你这几天怎么了?是因为我的事?” 黄脸摆摆手:“姐妹们的嘴都严得像蚌。老鸨最近也有大事,才顾不了我的小动作。” 张若华道:“有什么事,不妨说给我听听?” 黄脸摇摇头:“我们这的脏事,你是清白人,不要听,听了脏耳朵。” 张若华打她一下:“胡说什么!都是姐妹,什么脏不脏的。我还教岑三狗典卖过呢,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破鞋?” 黄脸连忙摆手:“哪里的话。那是岑三狗混账,怪得着你?”说着也明白她的意思,半天,说:“我前几天被派去伺候一个当红雏妓。” “她死了。” 张若华放下了饼。她坐直了,倾听的态度变得非常严肃。她对于生死的有关的话题,一向是这样的态度。 黄脸继续说:“她死前得了脏病。鸨母给她治病。” 说到“治病”,黄脸哆嗦了一下:“被治死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