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只感觉自己又好像开始做噩梦。 有一个声音龇牙咧嘴起来:“人类打同类可真狠。好疼。” 接着,她霎时觉得臀部的伤,竟然清凉痛快了许多。那个声音说:“吱……生命之火定下来了?原来青蛇教的治伤法子最有用。” 那个声音乐呵呵地笑起来了。 然后王云城觉得胸口一凉,有什么东西飘离了她的躯体,开始往窗外的孔家去游荡了。 她模糊中,迷梦一样听见那个东西嘀咕着:“我对一切不同人群的人类都有兴趣和好奇心。” ———————————————————————————— 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只有风呼呼吹着。 张若华独自坐在屋子里,听纱窗被风鼓吹得颤动的哧哧声。 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外面的昏天黑地里,有一盏鬼火似地灯笼慢慢进了院门,有些绿油油昏惨惨的光。 提着那展灯笼的是一个脸皱得核桃似的老婆子,她到了窗前,举起灯笼,那黑夜里格外阴森的光,映着那张皱巴巴的老脸和黄黑的牙龈,老婆子诡秘的一笑:“姨娘,您请!” 张若华定神看着这盏灯笼和这张老脸,打开门,望了望门外,确信自己府里的丫头婆子都睡下了,她才平静地站起来,说:“请吧。” 她跟着这黄泉引路灯似的灯笼,慢慢消失在了夜里。 金漆的佛陀小像。 佛前点着宁神的香,摆着檀香味的软蒲团。 这是孔二夫人参禅的佛堂。孔二夫人孔罗氏膝下只一子一女,女儿就是孔六娘。自从人过中年,孔罗氏就常年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了。 孔罗氏跌坐在蒲团前,闭着眼,捻着珠念。 听说孔二老爷来的时候,她急急站起来,又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急切,失去了世家主母的风度,因此是克制着小步走过去的。 她生得本只能算清秀,虽然保养得好,皮肤白皙,但是中年又发福了,旁人说是慈眉善目,雍容华贵。孔二老爷厌恶起来,就喊她“老母彘”。 而孔二老爷本人,留着长长地胡须,面盘白嫩光滑,长眉凤眼,年轻的时候想必也很清俊。只是他中年以后发福得比孔夫人更厉害,看着就像是个发涨的白面馒头,粘了胡须,又用细致的笔锋在上面画了眉眼,充作人样。 进来的时候,似乎孔二老爷心情不错,是背着手慢慢踱进来的。因此看见发妻的这个克制的样子,他还像是少年夫妻一样,和善地笑起来:“罗氏,你呀,稳重一点。” 孔罗氏听了他这一声罗氏,脸松了松,也笑了笑,故意问他:“老爷今晚来这里是——?” 但是不等孔二老爷开口说话,孔罗氏就连珠炮似地说:“妾这里已经备下了宁神的熏香,也铺好了上好的鹅绒的胡床,夜里的茶水用的还是老爷一贯觉得半夜可以助眠的通州清茶,不知道老爷要玉枕还是软枕,或是从前的檀木枕……?” 孔二老爷抚摸着胡须,慢慢地说:“哦,噢,罗氏,今晚我不在这里过夜。” 孔罗氏的连珠炮戛然而止。 孔二爷关爱地看着她:“你呀,你呀。你身子这样不好,又一把年纪了,一向是个佛祖跟前挂了名的女修。我怎好劳烦你的呢?” 他目光流过孔罗氏开始发福的腰,划过她眼角的皱纹,和善地说:“夫人,你好心,我知道的。今晚把我那个喜欢的檀木枕送到小秦那去就是了。” 孔罗氏捏着佛珠,嗓子里飘出来一句:“是。妾这就差人去秦姨娘那儿送。” 等孔老爷前脚出了院门,孔罗氏坐回佛陀跟前,低声这样念:“信女听说,贪色在佛门是要遭报应的。” 看着青灯前,长夜里依旧垂眉敛目的佛陀,这女人突然觉得冷的可怕。 孔二老爷,人越到中年,欲念越重。 她今年也刚刚到四十,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为什么他妻妾成群,她就要一个人孤冷冷地对着青灯古佛? 万而此时的窗外夜色深,似乎一切都能隐没了。 这时候,外面的婆子开始通报:“夫人,张姨娘来拜遏。” 张若华垂头看着鞋尖,听见与白天不同的孔二夫人的喝骂声:“谁要你们多唇舌通报?除了李婆子,其他人都滚下去!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