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喝酒吗?”勋暮生所答非所问,“喝够了,我们离开。今天晚上你还有作业要写。” 说着,勋暮生把一些零钱放在小木桌的面上,站起来。 “七叔。” “什么?” “最后一个问题。” “好吧。” “你和妈妈第一次相遇在哪里?” 在哪里? 勋暮生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记不清楚了,但是,现在大牛这样问他,他仔细想了一下,模糊中,又似乎异常鲜活。 他,他和她,他们那么多年的往事,交往,点点滴滴,全部在心中。 最近几年,也许心情平静了许多,于是脑子也好用了不少。很多回忆,全部都是他与她的。可惜,甜蜜的不多,大多是鸡飞狗跳,剩下的就是撕裂心肺,还有一些,则犹如灰烬一般。 不过,那些都过去了。 最终沉淀下来的,才是最真实,也是最珍贵的,虽然,依旧让人锥心刺骨。 走出小酒馆,他慢慢在前面走,勋大牛跟在他后面。 勋暮生走到这里,停下,他抬头,前面是乔桑大教堂,建筑顶上的十字架隐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中,天空压的极低,有些让人无法喘气的压抑。 他指着乔桑后面的玫瑰花园对勋大牛说,“就在这里,当时她刚来剑桥,一个人,穿着4英寸的高跟鞋子,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头发纷乱,好像一只新鲜出土的土拨鼠。” “可是……” 勋大牛回想起来自己那位时而优雅时而莫名其妙的母亲,顿时觉得,呃……,也许七叔说的土拨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不过,他“妈妈说,她第一次见你是在科莫湖畔,你当时喝醉了,她要救你。” “不是。”勋暮生摇头,“你看,每个人的记忆都不一样。她记的我们在科莫湖,我记得在这个小教堂,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会记忆起别的地方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七叔……” “好了,我们可以停止这个话题了。毕竟,我不太愿意同她的儿子分享一段本来你不应该知道的事情。这是私事。” 勋大牛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又开始下雨,剑桥的秋天彻底来临。这是一个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季节。 学校开学,新学期开始,但是,同时四季的轮回让时间告别草长莺飞的夏日,告别夜晚9点依旧明媚的阳光,告别和风细雨,告别一切与阳光相关的美好,进入秋冬这个只是听见就联想起来dark time的阴冷季节。 前面有一个小教堂。 勋暮生记得自己曾经在街角小书店翻开过一本画册,那里有从摄政时代开始,一直到现在,关于以眼前这个小教堂为首的建筑群的全部图片。不论是手绘的素描、水彩、油画、还有进入胶片时代从黑白到彩色的各色图片,又或者数码时代的越来越高像素拍摄的照片,几个世纪了,那个教堂一直都在,旁边的sainsbury’s也是。只不过,在当时的黑白照片中,它比较像一个小小的杂货店,还有,那边的甜点店,深绿色的墙壁,已经生锈的铜门,把手,还有里面贩卖的薄荷巧克力碎屑的冰激凌,几乎也是从二战之后一直畅销到现在。 英国是一个似乎被时间遗忘,并且也同时似乎遗忘了时间的地方。 灰黄色的古老的石头建筑密密麻麻的印刻着时间的痕迹,这里,一砖一瓦都似乎回荡着历史回声。 但是,时间却没有任何怜悯的呼啸而过。 雨水重了一些。 街上行走的人们开始撑起雨伞,teenagers把卫衣的帽子翻过来盖住脑袋,上了年纪的老人身上是防水的风衣,他们有些撑伞,有的在头上戴着一个塑料的浴帽,有些人手中是拐杖,在雨中或快或慢的走着。 学生骑着自行车。 临近11月的时候,街边出现了一些红色罂粟花,男人们西装的口袋上,汽车的前面,女人们的领口,还有屋檐下吊篮的土壤中。 很多年了,这里依旧是这样,没有太多的改变。 “七叔,最后一个问题。” 勋大牛撑起来雨伞,少年已经逐渐长大,他的脸上不可避免的显露出父亲的那种强悍,即使,他的面庞好像他母亲一般的柔美。 “什么是爱情?”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