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接风。 好在刚过了年关,家中什么都是现成的。 方槿桐这才抬眸,见方如海,方如旭等轮番和洛容远交谈着,大都是说些西关的事,顺道给他恭贺。 洛容远一向话少,府中都是知晓的,于是除了两个姑爷觉得别扭外,旁人尚好。 晚饭用过,又略备薄酒。 酒席散时,方槿桐领他去东苑。 洛家是三房的姻亲,此番来自然是住在东苑。平日来,洛容远有方如旭招呼,方如旭会千方百计给她和洛容远制造独处的机会。 而眼下,洛容远本就是来寻她的。 她亦有话对洛容远说:“表哥……”西苑去往东苑路上,又忽得下起雪来,雪不大,沾衣不湿。 “你喜欢怀安侯?”洛容远也开口。 晌午的一幕,他还分明记得。 他同槿桐一道长大,青梅竹马。 他一向少语,她一贯都寻了话说。 他想,同她相处是愉快的,不必他费心心思去做不喜欢的事情,她亦会照顾他,不会让气氛冷场。 他也似是同她在一处的时候,话更多些。 他从小时候就喜欢她。 他们是表兄妹,他母亲是槿桐姨母,母亲也喜欢她。 洛家方家门当户对,又是姻亲,他同槿桐顺理成章是日后要成亲的。 他便也光明正大喜欢她。 同她在一处的时候,他会多说话,会去看他毫无兴趣的器具,习惯观察她的一颦一笑。他想,她应当也是喜欢他的。 他同她成亲,理所当然。 若不是早前朝中局势,爹娘兴许已经来提亲。可朝中的变故,方家随时可能被牵连,爹和姨父都似心照不宣。 西关大捷,他只能凭战功在君上面前求得一纸婚约。 腊月,西关流民安顿好,他踏上归程,想得是在初一觐见时,在金殿上提亲。 可惜事与愿违,大雪封路,除非能在积雪地里,不行至少四五日。 同行之人舟车劳顿,也不差这两日。 他想来日方长。 直至今日晌午,他见她从府中冲出直奔怀安侯,他眼中诧异,震惊,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却从未见她如此亲厚待人。 亲厚到眼中再无旁人。 亲厚到嬉笑怒骂都似是只在一个表情里,一个拢眉间。 他从未见过。 如一盆冷水从头将他浇醒。 她不会同他争吵,不会同他撒娇,亦不会同他生气,她从不抱怨,也不担心分离,因为……洛容远看她:“你心中可曾喜欢过我?” 方槿桐愣住。 长久的缄默,雪积在她肩头,留下不深不浅的痕迹。 方槿桐深吸一口气,抬眸看他,印象里她从未如此坦诚和掷地有声:“我喜欢沈逸辰,喜欢他令人喜欢的,也喜欢他令人讨厌的。有时候分明很讨厌,却还是惦记着,有时候分明惦记着,心中却还是讨厌,希望时时刻刻都见到他……” 洛容远沉默看她,她眼底隐隐氤氲,一字一句却笃定有力。 这便是他自幼认识的槿桐。 这一刻,他嫉妒沈逸辰。 今日在势坤楼里,姨父告诉他,沈逸辰在金殿上借求娶槿桐替尚书令,曲国公和蒲阳郡王府解围,满朝文武皆知。宫宴后此事虽不了了之,却京中都晓。 洛容远又何惧? “姨父如何想?”他并不在意旁人。 方世年沉声道:“容远,你知晓槿桐娘亲过世得早,我曾答应过她娘亲要好好照顾她,日后婚事也她自己做主,只要是她喜欢的人,愿意与之相守一生,我这个做爹便允他。” “知晓了。”洛容远拱手。 他想来京中姨父,朝中像姨父这样的官员已不多,像姨父这样对待女儿的父亲也无几人。 他是来求槿桐一句话。 却是求到这句。 洛容远垂眸,想起早前皮影戏时,他辗转几处寻了葡萄的糖葫芦给她,在定州时,他伸手拦下她额前的石榴汁,元洲城时,他同她一起抄的拓本……历历在目,却又已模糊不清。 洛容远转身。 “表哥……”方槿桐看他身影消失在尽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