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的声音,沈逸辰缓缓睁眼,柔白色的月光竟然有些刺眼。 他拢了拢眉头,伸手捏了捏额前,沈括赶紧上前,扯了窗内的纱帘遮挡,马车内的光线倏然暗了下来。 沈逸辰才看清眼前之人,“……沈括?” 他声音嘶哑,低沉里又带着几分错觉。 “末将在。”沈括虽然应声,心中却有迟疑,侯爷看他的目光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沈括不由自主摸了摸脸,仿佛也没有什么异常,恐怕……应当是侯爷服了药,一直在昏睡,此时突然惊醒,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吧。 遂而宽心。 沈逸辰却噤声。 他噤声,不仅是因为看到眼前这个忽然年轻了多少岁的沈括,更是因为,他分明才亲眼看到沈括死在他面前…… *** 弘德二十一年,先帝薨,景帝登基。 景帝原本不是太子。 前太子犯了大忌,先帝弥留前密诏心腹大臣,将前太子贬黜。 前太子虽遭罢黜,储君却未立,先帝又薨逝了。各方势力在朝中博弈,使尽手段拥立各自支持的皇子上位,一时间长风国中乱作一团。 朝堂之中针锋相对,各方势力纷纷结盟。最后是怀安侯府力挺景王上位,才有了日后的景王登基,成为景帝。 怀安侯府也因此得了泼天的权势和富贵。 沈逸辰就是怀安侯! 景帝立了怀安侯府二房的女儿,也就是沈逸辰二叔的女儿沈安安为后,沈逸辰成了国舅。 怀安侯府盛极一时!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道理亘古不变。沈逸辰深知盛极一时的怀安侯府绝非景帝愿意看到的,便自请返回怀洲,驻守西南边境。景帝‘情面上’甚是不愿,却‘艰难’允了。京郊十里相送,还曾成了一时佳话。 …… 弘景七年,也就是景帝登基后的第七年。 景帝忽然秘密赐死安安,二叔也啷当下狱。 宫中的事情做得极其隐秘,也全面封锁了到怀洲的消息,景帝忌惮他。 等消息传到怀洲,他正在怀洲的南属十八郡巡视,随行的侍从不过几十人。谋士让他立即返回怀洲,迟则生变。结果回程途中,他遇到宫中暗卫和南蛮死士的追杀,一干心腹拼死救他离开。 沈括就是其一。 那是三月的夜晚,下着瓢泼大雨。分明是春日,天却像今日这般出奇得冷。 沈括领了二十余骑落了城门死守,他才逃出彤郡。城内熊熊烈火,兵器厮杀,见血封喉的声音让人齿寒。 …… 分明是才闭眼的事,清楚得历历在目。 若不是沈括,他恐怕连彤郡都逃不出去。 但他只要回到怀洲城,一切就尚有转机。 这一路逃亡,随行的侍从死得死,伤得伤,等逃出彤郡,几十人的队伍只剩下了四五人。临到怀洲城,他终于摆脱了宫中暗卫和南蛮死士的追杀,却死在了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手中。 他眼前一沉,意识在大雨的冲刷中慢慢消散…… 再睁眼,看到的却是眼前年少时的沈括。 如同一场梦。 …… 沈yi辰只觉脑中昏昏沉沉,眼前的幕幕不知是错觉还是噩梦。 “现在什么时候?”他沉声问。 “戌时。”沈括会错了意。 从“仁和”医馆出来,在路上又行了些时候,当是过了酉时,是戌时。 沈逸辰没有应声。 他脑中浑浑噩噩,额头微微有些发烫,唇边干涸。他伸手,掀起马上的帘栊,马车疾驰,映入眼帘的除了满眼的漆黑,便是官道。 他蹙了蹙眉头:“这是哪里?” 沈括应道,“侯爷,才出元洲城大半个时辰。” 元洲城……沈逸辰垂眸。 记忆中,他只去过一次元洲城。 当年奉召入京,他途径过元洲城,探望旧识的恩师和同窗,还在元洲城呆了几日。 那是弘德十九年二月的事。 ——整整十年前! 他之所以记得清清楚楚,是因为他在那里遇见了方槿桐。 沈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