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用劲。 殷红泼墨一般洒在了她的鞋面。 伤口处血流不止。 宛遥跑去四周摘了几把车前草和百里香,一边哭一边嚼碎了给他伤口止血。她哭起来很少有声音,哭腔淡淡的,平静得有点压抑。 项桓失血过多,浑身使不上劲,只能瘫在树旁勉强调整呼吸。 周围很安静,他闭目养神,身侧的啜泣像瓷器破碎一样断断续续,余光一扫,没来由得感到心烦意乱。 “宛遥,你别哭了。”他皱起眉头,语气里带着无力和厌倦,“你哭得我心里好烦啊。” 后者听完当即收了声,好似掐断了源头,不敢作响。 项桓偶尔瞥过去,瞧见一张通红的脸,眼睛发肿,嘴唇咬得死紧,又觉得自己也许过分了点…… “算了,你还是哭吧……” 宛遥瞪了他一下,低声说:“我不想哭了。” 项桓闻言暗暗替自己辩解。 是你自己不想哭的,可不关我的事。 趁包扎的空隙,他才注意到,一夜未见宛遥狼狈了不少,衣裙上混着泥污血迹,深一块浅一块,耳边的发髻松垮地散在胸前。这身行头往长安城的乞丐堆里一站,估计能混个脸熟。 项桓不禁好笑,“让你去报个信,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惨?” 她低了低头,将过程轻描淡写:“跑得太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真没用。”他似笑非笑地随口嫌弃完,又问,“口信送到了吗?” “送到了。”提起这个,宛遥混乱的思绪才终于拧成了一股,带着几分欣喜地说,“你知道吗,昨晚在高山集巡夜的居然是宇文将军。多亏有他,否则我还没那么顺利能联络到大司马。 “他现在应该还在找你,我去叫他过来帮忙!” 言罢,正要往回走,堪堪起身的那一瞬,项桓忽的抓住了她的手,拼着一口力气,直接将她拽得蹲了下来。 “要他帮什么忙。”项桓皲裂的唇角紧绷,借她手臂强撑着起来,“我自己能走。” 宛遥一条胳膊受不住他掌心的力道,只得用两手去扶,好不容易封好的伤口逐渐往外渗血,她看得直着急,到底是不能理解男人在同龄战友面前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自尊心:“别动,再动该裂开了,项桓!” 他根本不会听她的,像只倔强的豹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项桓白着张脸让背脊离了那颗矮树,又在倾身的刹那,眼前猛地一黑。 他一脑袋栽下去,轻轻的一声响,抵在了宛遥肩膀。 那是一种说不出重量,分明很重可又无端有些发轻。 她无措地晾着双手,怔忡好一会儿才想起把人抱住,免得再往下滑。 “项桓?项桓……” 半晌没人应答。 宛遥紧紧揽着他的腰,埋首在胸膛呼吸着衣衫间浓重的血腥味,似乎只有拼命用力,双臂才不至于抖得那么厉害。 “项桓。”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谁倾诉,“我杀人了……” 可她知道他听不见。 * 平静的长安城郊在这日迎来了一场喧嚣,远近二十余里尽被官兵封锁,直到下午才陆续放行。 官道边的茶寮,上至老板娘,下到烧火夫,一个不剩的全数被押进了刑部大牢等候审问。 季长川翘掉了今早的朝会,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善后。 当驻高山集的虎豹骑恭敬地把一地蛮人尸首亮给他看时,季长川隐约头疼地摁了摁眉心,尤其对方还好心地将属于折颜部大王爷的那具单独挑了出来。 头就更疼了。 “先……”他自己都语塞了下,“先抬去鸿胪寺,再找人到大理寺和刑部通报一声。” “是。” 季长川在原地轻叹一声,发现自己这个徒弟随着年龄的增长,给他丢的烂摊子是一件比一件麻烦了。 外面乱成什么样,项桓是一无所知,失血后他整日整日的昏睡不醒,连少有的几回苏醒,意识也不甚清晰。 午后的太阳绵软而慵懒,夏风吹响了屋檐清脆的铃铛。 室内临窗的床榻上,被衾被日头晒出了温度,搭在床沿边的一只手骨节分明,虎口有明显的厚茧。 忽然,那指尖迎着阳光轻微地一动。 项桓在细碎的金黄中睁开了眼。 卧房下了帘子,满室清幽,唯有几缕灼热的烈阳桀骜不驯的从缝隙中钻进来。 毫无疑问这是他的房间。 不过几时回来的? 记忆出现了断层,他要起身,肩膀的伤口倒是十分诚实地开始喊疼。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