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来,一大碗鱼粉下肚,心满意足。 她望一望窗外飘零的杏花,有些感慨,一没留神,这花儿就要落了。 杏花巷里,隐隐听见惊闺叶的响动,一个苍老的声音拉长了喊:“磨——镜子嘞。” 伍嫂提醒道:“我瞧姑娘的铜镜有些昏了,不若去磨一磨吧。” 她这一提醒,月牙儿也想起这回事。从前她看古装剧,一个大美人揽镜自照,永远是一面铜锣一样的黄澄澄的镜子,顶多照出个人影,跟哈哈镜一样歪歪扭扭。月牙儿那时候就奇怪,这样的镜子有照着看的必要吗?就是打一盆水来,瞧水里的影子也比黄铜锣好罢? 然而这疑问在她见过如今家里的镜子后,便没有了。虽然是铜镜,但镜面被磨得很光亮,清清楚楚能瞧见自个儿的模样。说实在的,月牙儿以为新磨的镜子,同后世的镜子其实没多大区别,不过要时时磨亮罢了。 和旁人闲话家常时,月牙儿听说有些姑娘妇人特意不去磨镜子,只昏昏的照个轮廓,这样就瞧不出脸上的麻子痘痘。大约和照了相要磨皮是一个道理。 她家的镜子上一回磨,还是年前。这一项忙,哪里有对镜梳妆的时间?月牙儿回屋在妆台前一看,果然镜子已经昏了。 月牙儿遂将家里的镜子拿出来,出门去寻那磨镜老人。 往外一瞧,那磨镜老人才放下担子,就给两三个妇人围住了。人手怀里抱着一两面镜子,还有一个阔气妇人,叫家人扛了一面穿衣镜出来,站在一边等。 月牙儿也不赶时间,就抱着镜子站在一旁,看磨镜老人用水银将一面镜子磨得光亮。 身边有个人忽然对她说:“萧老板,你生意一向好。” 一开始听见“萧老板”,月牙儿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还纳罕:这杏花巷什么搬来了一个萧老板?她怎么不知道。 等那人又喊了一声,月牙儿脑子才转过弯了,这竟然是在喊她? 她惊喜地回首,见是那个拥有一面大穿衣镜的妇人,一只手插在腰上,同她说:“萧老板真是了不得,这么小小年纪,生意就做的这样好。” 月牙儿笑说:“哪有,都是大家捧场,我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那妇人认真道:“从前我是将闲钱放在徐婆茶店里的,如今你那里还可以放吗?” 月牙儿不大明白:“我年纪小,不大懂,请姐姐和我说一说罢。” 那妇人听到月牙儿客客气气叫她“姐姐”,脸上不免带了笑,解释给她听。 原来从前她有了闲钱,都存在徐婆店里,徐婆给她一成利。譬如她存了一百文钱在徐婆茶店里,徐婆过一个月需多给她一文。从前,杏花巷有几家人都是将钱存在徐婆店里。 月牙儿心里飞快盘算着,一面问:“为什么不存钱庄里呢?” “你不知道?”妇人愤愤不平说:“存钱庄里,还要给保管费呢!倒不如存在店里,都是街坊,存取方便不说,还能有一丁点利息。萧老板,你那里还能不能存钱呀?” 她这一问,有一个两个妇人也附和着,问月牙儿的店里还能不能存钱。 月牙儿打着马虎眼道:“我才知道这事,还不大明白章程,回去请教请教长辈。要是可以存,我一准儿同各位说。” 等她的镜子磨好,一路走回去,月牙儿心里已经将这笔账算清了。若是按照如今的旧例,人家来存钱,月得一分利,那么年利率就有十二分。这笔利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后世银行的活期年利率撑死了也只四分呢。这样看来,收取他们的存款似乎不是很合算。 要是徐婆还在就好了,当初自己怎么没多问一句呢?月牙儿有些懊恼。 回了杏花馆,见伍嫂正在烧火,月牙儿走到她身边,问:“伍嫂,你见识多,可有听说有人把钱放在店铺里,拿利息的事?” 伍嫂压一压火折子,回道:“好像是的。” 见炉中火燃起来,她起身拍拍身上的灰,细细同月牙儿分析:“我听说有些人家会寻相熟的店铺,将闲钱放在他们铺子里,人家倒还会给一定点利息,真是奇怪了。帮人保管钱,不要保管费就很好了,为什么还要给钱?” 月牙儿又问:“这样子做的人多吗?” “不多。”伍嫂道:“除非是认识的熟人,不然老板不愿吃这个亏。存钱的也担心店子倒了,自己一文钱都收不回来。听说几年前我乡里有一家杂货铺子倒了,几个在那里存了钱的婆子寡妇哭天抢地,闹着要寻死呢!要我说,家里挖个地洞,把钱藏起来,比什么都强。” 这倒不像单纯的储蓄了,月牙儿心想,有一点子集资的意思在里面。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