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鸽子脚上的信笺,映入眼帘的是一行清秀娟丽的小字。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君安否? 平淡无奇的三个字,却不知包含了多少焦灼的关切和遥望的想念。 在那个明枪暗箭、刀光剑影的牢笼之中,总是有人真心实意、情真意切地关心着他们的。 李璟郑重地收下这张轻薄的纸条,坐在案前沉思许久,才挥笔写下一个字。 安。 接着便将写好的纸条绑在鸽子腿上,轻轻拍了拍它的翅膀,目送着它衔着平安的喜报,渐渐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 两人在客栈中又小住了两日,总算把别院收拾了出来,又专门腾出一间四方见光的房间作为授课的教堂,搬进几张桌子进去,在略有些斑驳的墙壁上挂上黄帝华佗等人的画像,倒装点得颇有几分清雅之致了。 郡王爷在袁州城开了个私塾书院,这可算是件难得一见的稀罕事,消息一户一户串珠似的传遍了整个袁州城,最后才传到刘刺史的耳中。 他只道李璟在外头养着什么女眷,没想到居然是位行医教书的先生,心知此人定然非比寻常,忙不迭上门拜访,顺便送上书院开张的贺礼。 刘刺史一见着这位温雅清秀的青年,便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于是也撂下一州刺史的架子,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还不知道先生尊姓大名。” 吴议一时怔忪,还没想好要如何自报家名,李璟已经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姓李,是我的同门师兄。” “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刘刺史拉着吴议的手便开始嘘寒问暖,直到吴议再三推脱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了,他才笑吟吟地辞别了二人。 等一时跟风过来恭贺顺带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散开了,吴议才松下一口气,原想着自己籍籍无名,想来要开张书院也是件难事,倒没想到刘刺史亲自赶来贺喜,还起到了不小的广告作用。 如今袁州城中,恐怕已经无人不知新开了一家专门教医科的鸿鹄书院,而人人无不好奇,执掌这书院的李先生,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李先生,开张大吉,可还满意?”李璟笑道。 “我怎么就成了李先生?”吴议斜眼睨他一眼,颇有威慑之力。 但这略带薄怒的眼神,落在李璟眼里,也是情意绵绵的意思。 他伏在吴议颈侧,低语笑道:“嫁夫从夫,你自然该从李姓,何况当日是你自己对王老太说你姓李的,岂可赖账?” 吴议万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谎话就成了人之把柄,又被“嫁夫从夫”四个字呛得满脸绯红,只好以无赖之道还治无赖之身:“哦?当日是哪一日,我怎么不记得了?” 李璟却湛然一笑,仿佛守株待兔的农人,终于抓住了这只狡兔的小尾巴。 “你瞧瞧,这是什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陈旧发黄的契约,小心翼翼地铺展在吴议面前的桌子上。 吴议垂首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这赫然正是当年李素节从吴绩手中把他买来的卖身契。 昔年不过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没想到李璟一直将这一纸契约贴身保存,直到今日,才重新让它得见天日。 “你既然是我李家的人了,怎么能不姓李?”李璟贴近了他的耳朵,在他滚烫的耳根上飞快地点下一个吻。 吴议自然明白,“吴议”已死,留在这个世上的,也只能是一个名字不焉的李先生。 李璟为他铺设良多,无外乎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地活在这山水一隅的小城之中,能够快快活活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不由握紧了对方的手,与他耳鬓厮磨,脖颈相交,半响,才轻声道:“多谢你。” 李璟心中一时如浮冰化水,冷暖交错,仿佛数年来按在心底不可见人的隐秘情丝终于浮上表面,拨开云雾,见得阳光。 正想和他再说上几句体己的话,便听得堂前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敢问这里可是李先生的学堂?” 二人对视一眼,李璟深恨这个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客人坏了自己的好事,却也只能按下不表,面上照旧一派和善的微笑,和吴议一同出门迎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