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一折,砰然跪在地上:“小的知罪,还请狄公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小的这一回吧!”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其中机密,怎么还敢妄图独活下来?”狄仁杰痛心疾首道,“吴议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有他先例在前,你又安有活路?” 那禁卒本不过惶恐狄仁杰的惩罚,却未曾深思到这一层,一听此话,才回过神来,只恨自己被一袋金子蒙蔽了双眼,恐怕要将命都赔进去了! 他不由冷汗涔涔而落,整个人如置身寒冬之中,忍不住地瑟瑟发抖。 “狄公,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岁儿女,小人不能死啊狄公……” 狄仁杰怒意磅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终究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老夫会替你安顿好你的家人,你这几日就回家好好侍奉老母吧。” 吴议的死讯,就像一颗炸入油锅的水,在本来就已波澜四起的局面上又掀起一阵新的风浪。 “父亲,这都是儿子的过失,没想到那吴太医竟然畏罪自杀了……” 张漪跪在张文瓘的病榻前头,满脸追悔之色。 “畏罪自杀?”张文瓘声音如一根蛀空的木头般嘶哑而低沉,轻得好似一粒灰尘都无法吹动似的,透露出一种病人所独有的虚弱气息。 张漪低声道:“狄公都这样拍案了,想来也只能将此事草草了之。” 李璟探监之时,吴议还全须全发好好的,就算想要问罪,也实在有些牵强,唯一的说词,便只能是吴议不堪重负,畏罪自杀了。 张文瓘眼珠一滑,目光落在儿子垂头丧气的脸上,语气中不由带了三分力度:“此事决计不能草草了之。” “父亲的意思是……” “扶我起来,我要亲自去面见太子殿下。” 张漪不由一惊:“父亲重病在身,何必亲自劳动?” “我虽病重,还未老死。”张文瓘眼神一肃,划过一丝决然,“天后既然敢杀人灭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件案子不能就这么算了。” 见他如此坚持,张漪也不敢忤逆了自己父亲的意思,只好备好了马车,亲自搀扶着张文瓘登车赶往东宫。 马车将将赶到东宫,便瞧见一个白发鹤颜的老者从殿中慢慢悠悠地走出来,他眉目深锁,眼神凝重,脚步沉沉,仿佛心怀千斤重负。 张漪扶着自己的父亲,向这位东宫重臣点头行礼:“刘公,您也来了。” 刘仁轨一瞧见张文瓘亲自赶来,心中知道这位同仁的来意,却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 “太子殿下说了,现下谁都不见。” “殿下怎可如此糊涂!”张文瓘不由掌心一颤,本来还有的三分把握顿时削为一分,寄托在眼前这个并肩作战多年的旧友身上。 刘仁轨知他心急,也就不卖关子:“太子殿下说了,吴议对他有救命之恩,如今既然人已经去了,就不必再多加追究。” “大事当前,怎可在乎个人私情,殿下素来不是这样糊涂的人,怎么今天……” 刘仁轨冷笑一声:“谁让别人的枕畔耳语,比我们这班老骨头的话中听呢。” 说罢,不由叹息一声:“张公你为殿下筹谋至此,竟比不得一个小小的养户奴之言,难道李氏宗族,真的要败于武氏之手?” 张文瓘闻言,心中早已明镜般通明透亮,知道这一趟已经来得太迟了。 他的一腔热血,苦心经营,终究是棋差一着,败给了天后。 两人不由相视而对,苦笑一声,仰头一望,但见乌云蔽日,天光黯淡,沉沉的云影深深地笼罩在东宫之上,仿佛再也不能见到拨云见日的一日。 张文瓘父子在东宫之前踟蹰片刻,便驱车打道回府了。 李贤自窗畔遥遥望着离去的马车,心中百味陈杂。 方才见刘仁轨时,对方那股权柄大臣的气焰还让他有些厌恶,而瞧着病弱不堪的张文瓘,他却有些于心不忍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