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纯粹是贪上面的画精巧好玩凑个热闹,当然不知道里面的故事到底在讲些什么了。 见他犹豫着摇摇头,吴议继续忽悠下去:“所以你爹其实是想让你多认几个字,然后才能读懂这里面的故事呀!” 李璟颇怀疑地往外探了探头,似乎在确认老爹的脸色。 李素节知道自己不是哄小孩的材料,也顺着吴议的话勉强点一点头,含混过去。 吴议趁热打铁,把手伸向李璟:“要不然你把书给我,我替你留着,也不怕你爹没收了,怎么样?” 李素节从来没有软言细语地哄过自家儿子,因此李璟尚未意识到这句话和“我不打你”其实是一种程度上的空口白条。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本宝贝的《山海经》塞到吴议手里,慎之又慎地小心交代他:“你一定要帮我保管好,等我学会了认字就来拿。” 吴议笑眯眯把书揣到怀里,心道,如果你长大以后还记得这一出的话。 等这出闹剧收场,天都已经大白了,连萧氏都梳妆完毕,过来催李璟快上学堂。 李福忙道:“吴公子要出门找事做,夫人快劝一劝。” 萧氏本在内屋梳妆,外面的风声却全落在耳里,她心思一动,倒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吴公子要是觉得闲来无事,倒不妨陪璟儿去学堂转一转,袁州的官学设在城西,这孩子独来独往,妾身与老爷也都放心不下。” 萧氏本是萧淑妃娘家里选出来一等一出挑的女子,进退之间皆有分寸,既不让吴议闲得不自在,也不显得李府气度狭隘。 吴议倒也不多推诿,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学习繁体字的写法,护送李璟上下学也可以顺带偷点学问。 唐代虽然不像明清那样“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知识分子的待遇也远胜过睁眼瞎的大老粗,不管在哪个时代,会读书写字总是不会吃亏的。 袁州官学倚立在城西边上,门口一扇斑驳朱门笼着一树槐花,漏下几束秋阳,斜斜落入院内。 门内传来一阵朗朗读书声。 “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教书的夫子负手而立,脑袋一摇,背出半段文章。 底下垂髫之年的小公子们也跟着一起摇头晃脑,小鸡啄米似的乱晃着。 李璟在这群懵懂无知的幼童里显得格外出挑,脸上神采全不像那些如在梦里的茫然表情,那双左顾右盼的眼睛映着三两斜阳,碎成一潭晶亮眸光。 吴议在偷师学艺的间隙里扫一眼底下这群小萝卜头,不禁也生出一种我家孩子特别可爱的骄傲感。 隔壁小院就是特设的医科官学,孔夫子的谆谆教导里不时传来一二声《黄帝内经》的晦涩内容,吴议左右兼顾,到处偷学一点,自个儿趴在窗柩上,以手代笔,在铺满的灰尘上头一笔一划模仿着繁体字的写法。 正学得有意思,突然飒的一声,不知从哪里掷来一颗硕大的槐角,直直飞射到吴议额头上。 吴议脑门一痛,疼倒是其次的,倒给吓了一跳。 里头的生徒顿时哄堂大笑。 堂前的老先生山羊胡子,佝偻着背,从头到脚弓得仿佛要蜷进书里。比纸厚不了几寸的身板哪里镇得住这群官二三四代,发了脾气连胡子都吹不起来,只能由着他们胡混海玩。 带头的偏巧不巧,正是他早就划清关系的嫡长兄。 旁侧有个尖瘦的生徒,对着吴议笑问:“这不是栩哥的弟弟吗,巴巴地来看望兄长,怎么不进来坐坐?” 吴栩骄矜一笑,冷飕飕地回他一句:“你这话可错了,这位吴公子鄙府可高攀不起,人家现下早登了郡王府的堂,就不知道,入了谁的室了。” 这话含沙射影地把李府上下都骂上了,吴议听得心头冷笑,却咬住了唇角没露出表情,手指在尘面上滑动几笔,便冷呵一声拂袖而去。 吴栩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