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要自立门户,并不是因为一腔无知无畏的热血,而是出于数月来翻来覆去的考虑。 与其在吴家做个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残废,不如和他们撕开脸面正面交锋,最坏的结局也不过孑然一身死在外面,他总要帮吴议把生前都未曾得到的尊严讨回来。 尊严不能当饭吃,但人张嘴除了吃饭,还得争一口气。 从吴府走出,吴议首先要找个安家落户的地方,他怀里还揣着几颗银碎子,在客栈里住上几天应该不成问题。 凭他在现代十几年的临床经验,在药铺里头挣口饭吃应该也不算难事。 他一连拜访了几个药铺,都被老板满脸不耐地扫地出门,刚踏进一家装潢简谱的客栈,便见小二匆匆赶过来,一叠声地把他往外请。 “真不好意思,鄙店早已没房了,您请去别家吧。” 吴议望着空空如也的客栈,揪着眉头不说话。 吴绩是把他当杀鸡儆猴的例子,让吴家上下都看看大逆不道的下场。 踏出客栈的门,迎接他的只有一轮明月,幽幽清风。 吴议低头瞧着脚下徐徐晃动的影子,不禁在心底自哂道,对影成三人,李太白诚不欺我。 正当他打算抬起头来,找个桥洞庙宇之类的地方歇息一宿的时候,便见另外两道影子自远方缓缓踏来。 “你名字是吴议?”一长一短两对影子停在他的面前。 不待他回答,另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已经扑到腿前。 “地公老爷!” 第8章 来人正是李璟父子。 夜深露重,李素节便邀吴议先往府上,再做商议。 萧氏亲自替他端上一碗姜茶:“秋风入骨,先吃一碗热茶烫烫身子。” 吴议道了声多谢,接过飘香浮雾的茶碗,一口气全部灌到胃袋里,才觉得一股暖流顺着四肢百骸扩散开去,把冷铁似的的身体熨烫开来。 总算知道古人为什么那么看重雪中送炭的恩情了,这秋夜里的一碗茶,真叫人通体舒畅,心底发热。 萧氏身为帝媳,喜怒不露于外,但见吴议一身柴骨在秋风中一推就倒的样子,也不由软了心肠,带上点哄小孩的语气:“慢些喝,不够还有。” 吴议心头一暖:“多谢夫人关怀。” 寒暄一番,萧氏便抱走早就昏昏欲睡的李璟,留李素节和吴议两人秉烛夜谈。 “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李素节把白日的事情简单掠过一句,朝吴议微微一笑,“想必你当下也在困境之中,如蒙不弃,倒可以在府上歇息几日。” 吴议虽然也想安顿下来,始终觉得不妥:“吴大人始终是一州刺史,收留了我,他也必定会为难贵府,当日之恩已经难报,再留下去只怕更给你们多添麻烦。” “这个你不必担心。”李素节从袖中取出一张信纸,平整地摊在桌面上。 吴议自然从没正儿八经地学过繁体书写,好在天朝人民自带繁简体翻译系统,不然他就当真成了个半盲的睁眼瞎了。 信上寥寥数语,不过问候安康,唯一值得瞩目的是落款处刚劲有力的三个字—— 张起仁。 “想必你也曾听说过,张氏与吴氏有世家之好,如今张太医侍候东宫多年,吴氏却一蹶不振。”李素节不经意地扣动指节,一声声敲击着冷硬的桌面,“可惜张太医子孙皆战死沙场,就算是名流圣手,到底后继无人。” 这话说得大有深意,吴议心下捻动片刻,隐约察觉出李素节的话外弦音。 “张太医早已启程亲赴袁州,名为遴选生徒,实则意在提携吴氏子弟,以继承衣钵。”李素节目光一转,带了些难以言喻的苦涩,“这是明面上的事,袁州城人人皆知。还有另一重目的,却是因为我夫人的病况。” 昔日萧氏病重,吴议早已点出明路,这唱的又是哪一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