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先生轻轻叹息一声,道:“我错了,我不该劝你忍,这些人该杀,哪怕杀了麻烦,以后再想办法便是。” “这是愚民。”景横波道,“他们听了明晏安的诽谤挑唆,认定我是淫荡无耻,前来夺取他们家园,破坏他们安宁生活的罪魁祸首,心中满怀对我的仇恨,怎么可能给我什么好听话儿?你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杀得了这里几十几百人,难道还杀了全城?要杀,也是杀明晏安才对。当然,”她眯眼轻轻一笑,“等我看完这到底是什么一出戏,回头非得把这些蠢货好好折腾不可。” 她身边,柴俞本来满脸不自在,听了这句,脸色微微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台上,英白轻描淡写地将自己的胳膊,从那女戏子手臂中抽出,看了台下一眼。 他目光如冷电,剑般一刺,看见的人心头都一凛,轻薄言语慢慢消声。 英白端着酒杯,在台上漫步,他也不唱,只长声吟哦,声音微醉般醇美幽远,又带微微凉意,似雪中漫步饮烧酒般的意境。 众人不由自主便安静下来,静静聆听。 他道:“道不尽一路金戈铁马,雪埋尸骨血染沙,说不得一心牵扯绊挂,心无定处人天涯。且弃了黄金甲,绘一帧江山画。笔端有情声喑哑。” “好句。”景横波感叹,“我不懂,却觉得凄凉入心。” 穆先生默默看了她一眼。 他道:“我见那女子好年华,我见那女子颜如花,最难得一心如暖玉,映长空霓虹万里霞。” 景横波抿了抿嘴,想说那女子便纵如花似玉,现在也不过黑水泽里一野草。 穆先生又默默看了她一眼。 他道:“自古来人心筹谋,抵不得算计频多,蝇营狗苟遍地走,不须懂未雨绸缪。” 景横波手指一颤,微微闭了闭眼睛。人心筹谋算计多,不见尽头。 穆先生眯起眼。柴俞看看她看看他又看看台上的他。 他道:“莫怨他郎心似铁,一抔血庭前作别,好天良夜不多时,终负了人间风月。” 景横波浑身发冷,忍不住轻颤,穆先生伸手要握住她的手,她却如被针刺了般飞快一缩。 穆先生的手,停在空中,半晌,慢慢收回。 他在台上漫步,满场不是观众,不过是他子民,满场子民沉默,似陪他一同堕入永无尽头的茫茫风雪。 他道:“幽幽寂寂黄金殿,冷冷清清玉照宫,惨惨戚戚众生相,痴痴茫茫两心同。” 她连掌心都冰冷,却茫然抬手,抚住了发烫的脸,脸上烧的不知是火,还是此刻痛至痴痴茫茫的心境。 十六叠字,心事亦相叠。 他停下,手中酒壶缓缓下倾,是杯酒相酹的姿态。 壶中竟然真的有酒,一线清流,酒香弥散,众人都似有醉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