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弹弹衣袖,叹了口气:“已过了头七啦,老爷太太全家都在祖居呢,都去了十几天了,亲送的老太太。” 已过了头七?也就是说老太太已经安葬?柳母霍然起身,震惊地看着他,大掌柜仿若未见,仍继续说:“接下去事多烦杂,我们也要去省城安排,柳老爷,柳太太,就此告辞。” 他弯了弯腰,将手中碰都没碰的茶碗放在桌上,微微一笑。 柳父咬着牙送走大掌柜,回到堂屋就见那个茶碗碎在地上,柳母气得脸都青了,厉声说:“他们既做了婊子,又要那牌坊,怕人说嫌贫爱富,使这种法子来轻贱咱们,这一次,你不肯退亲,我自己一个人上门去退掉这门亲!” 柳父的脸色也极不好看,说:“这亲事,怕是不退也不成了,刚刚有个小厮偷偷说,陆大小姐认识了上海一个达官显贵的儿子,唉。” 他一个小小乡绅人家,人家一个手指头也摁死了他。 “只是要退亲,也要等人出了七七。你稍安勿躁。”反正也没看出来柳源对那女孩子有什么情深意重,齐大非偶,退也就退了。 柳母气得转身回了里屋。 只过了几天,柳家却又来了人,那人腰系麻带,进门便磕头:“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家老太太三月初二酉时三刻殁了。” 柳氏夫妻齐齐怔住,异口同声问:“三月初二酉时三刻?” 那人站起身来,恭敬地答:“是。” 今日是三月初六。其一,为什么陆家大掌柜初三便到了柳家,却要说陆老太太已过了头七?其二,陆家祖居离此地约一百余里,报讯再慢一天也就到了,为什么要初六才来报讯?前一句话问报讯的人不合适,后一句更加问不出口,只是本地方圆几百里的习俗,老人过了头七便会安葬,吊唁必在七日内才行。 后天便是头七,柳父马上吩咐下去安排马车,明日去陆家祖居吊唁。无论是怎么一回事,总要到了才知道。 但是到了陆家祖居,也一样没有得到答案。 柳氏夫妇是下午二时到的陆家祖居,吊唁过后被安排去客院休息,这个日子已近头七,该来吊唁的人已经在早几日都来过,所以倒是没几个人。客院是陆家祖父贴身的老仆安排的,陆家祖父虽然世代行医对生死看得淡了,到底和老妻几十年恩爱,鹣鲽情深,老妻去了几日,已是病了,勉力起床招呼,倒是十分热情,称着“多谢亲家老爷太太远路赶来,辛苦了。”仔仔细细吩咐了老仆要好好招呼。柳氏夫妇虽然有困惑更有不满,对着自家父亲的多年好友,又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支撑着病体仍诚挚热忱,便什么也问不出口,心下也多少明白只怕是陆雁农父母作梗。只柳母说了一句:“昨日接到府上报讯,才知老太太仙去,今天便赶了过来,这是做晚辈的应该的,伯父自己身体要紧,请千万节哀。” 陆父陆太太陆雁农及其两个异母弟弟仍在灵堂,陆太太刚刚见柳氏夫妇来了,心中很是吃惊,表面半点不露,只淡淡回礼而已。 吃了晚饭,陆父陆太太便被陆家祖父叫了过去。陆家祖父靠在床上,看着陆父慢慢地说:“我记得派去柳家报讯的人是初三去的,什么时候一百里路要走四天,初六才到?你把那个报讯的人叫过来,我问问。” 陆父语塞。陆太太正要开口,陆家祖父盯了她一眼:“在我这里,你只需管好你的两个儿子。” 他继续看着陆父:“我一直相信你虽然在医术上没天分,在经商上却很有天分,今天我不禁要怀疑,你真的在经商上有天分吗?还是这天分是靠了什么得来的?”他讥讽地看着儿子,“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既然在你母亲床边答应了她,就好好守着这个信诺吧,经商的人,诚信也是很重要的。别打着歪主意,以为逼得柳家主动提出退亲就不算违了你对你母亲的信诺,我说过,我还在呢。” 陆家祖父为人温和,陆父从小便没有被父亲重斥过,更别提这样的讥讽,脸色不免一阵青一阵白,他咬了咬牙,说:“儿子不敢。” 陆家祖父摇摇头:“我是管不了你啦,以后囡囡就同我住一起,明年囡囡出嫁也从我这里嫁,妆奁什么的也不用你来出,我和你阿娘的私房有多少你也知道,虽不多,囡囡也不会计较。” 陆父低下头:“雁农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