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说:“我一般下午没事,喜欢来这儿找人下个围棋。”他顿了一顿,说,“晓芙小时候,我也常带她来下棋。” 致远搭讪着拿起茶盅呷了一口:“唔,她下得好吗?” 晓芙爸马上摆手:“她不成,坐不住,光闹着要吃点心,还爱听人说书说相声。” 致远笑了:“怪不得有时候听她说话跟说段子的似的。” 晓芙爸叹了一口气,道:“她呀,你别看她也长得人高马大的,其实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主儿,还倔得很,让她妈惯的不着边儿!但我这姑娘为人实在,心眼儿也好。你比她大,也沉稳,把她交给你,我们放心!” 致远“哎”了一声,然后又拿起茶盅,转过脸去对着窗外一饮而尽。 晓芙爸看着他的喉结幅度很大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心也跟着上下滑动了一下,他是过来人他不傻,致远有多心不甘情不愿他心知肚明,可事情到这一步谁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很旺很旺地照在这座形如新月的人工湖面上。晓芙爸看着那阳光普照的湖面,说:“她要不懂事儿的时候,你就看我的面上,大人别记小人过,好好带带她,哄哄她。” “我懂您意思了!这事儿是我一开始鲁莽了,我一定负责到底,好好弥补!”致远说得颇为郑重。 晓芙爸就心情复杂地点头笑笑。 没一会儿,堂倌端着一屉热气腾腾的生煎包子上来了。 晓芙爸马上说:“尝尝。咱食堂原来的胡师傅,就那个老‘灰机’‘灰机’的绩溪老头,退休后不知道怎么让这茶楼老板找到了,就给弄到这儿来了,你以前不是最爱吃他做的生煎包子么?!” 致远一下就想起那回晓芙把一盒生煎包子搁他办公桌上,还留了张挺有意思的字条,那会儿他笑了,这会儿他也笑了,只是有些苦涩。 …… 晓芙的孕吐总跟垃圾短信似的时不时来狂轰乱炸一番,比如清早上班的公共汽车上,谁在她附近啃了个肉包子、煎饼油条什么的,她马上一阵翻肠搅肚。她就弄块橘子皮,一上车就罩住鼻子下头的两个通风口,这是她小时候她妈给她治晕车晕船的法儿。 每天一进办公室,要是坐她附近的谁端了杯咖啡进来,她马上就一捂嘴快步走向洗手间,一阵惊天动地。一开始大家还关切地问她:“小张,你没事儿吧?” 她还遮掩:“没事儿,这两天有点儿受凉,一吹空调我就恶心。” 后来大家渐渐悟出了什么,就不再问了。 这天,她刚半死不活地从洗手间出来,天不凑地不巧地和刚从男厕出来的桃花眼打了个照面。那厮一脸来不及掩饰的嫌恶之色,显然,男女洗手间之间的隔音效果不是那么好。 晓芙喊了声“周总早”,便脸红脖子粗地走开了。 课后,她收了条致远的短信:晚上有空吗? 这是一个礼拜以来他头一回找她,也是她在他跟前像个夜叉婆子似的举刀后的首次联系,想起自己在他面前那个歇斯底里的样子,她的脸上就一阵作烧。 不等她想好怎么回,他就“呗”又一条短信过来:姥姥想让咱俩去她那儿吃顿饭。 她马上就想到了那回在姥姥家吃的猪肉炖粉条、小鸡炖蘑菇什么的,然后那些气味都在她心里变得具体起来,她又一捂嘴忙不迭地往洗手间去了。 同事们眼神怪怪地彼此相看了一番,这一切都被恰好也在现场的桃花眼收录眼中。 午后,他就把她召唤进办公室:“你这一天两吐是怎么回事?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休息?” 晓芙忙说:“不用了,我就是这两天有点儿受凉。” 那厮也不知信是不信,意义不明地问了句:“不影响你上课的时候扭啊蹦的吧?” 晓芙瞅着那双细长的眯眯眼,说:“不影响。”心里早把他咒骂了成百上千遍:你丫不拿姐开涮,就浑身刺儿挠是不?! 他慢条斯理地说:“行了,我就随口问问,你出去吧。” 不知是不是她神经过敏,她总觉得她起身的时候,他冲她的腹部仔细打量了一眼。 她还没出他办公室的门,背后又传来他的声音:“喝点儿柠檬水能缓解缓解,”他顿了一顿,追加仨字儿:“各种吐!” 晓芙转过身,发自肺腑地说了句:“谢谢周总。”然后面红耳赤地出去了。 她琢磨到下班,也没琢磨出他是不是猜出事情的真相了。 但她还真采纳了他的意见,下班回家,她就手在路边的超市里买了几个柠檬,刚闻到那股香气,她就一阵神清气爽。 刚进钓鱼巷二十三号,就看到致远的车停在香樟树旁,他大概是从后视镜里看见她了,也从车里下来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他俩就在树下面对面立住了。 同样的一棵树,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两人却都有些犹似经年之感。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