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喜欢亲自来找人,而不是坐在大殿召见——军校生早都发现了这件事,于是大家恨不得睡觉都不拆开叠得整齐的被子,穿着制服躺在床上,睡成一根棍子,生怕国主突然出现在门外。 国主还真的出现在了门外。 不过军校生这时候还没到就寝时间,他们在大厅里围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 “国主!” 学生们围过来:“这是去年辞官的徐老大人派来的弟子,他称有重大情况汇报。” 因为发现得早,疫病还没有大规模爆发起来,徐老是做过东唐医官的,他很清楚,许多地方官员在处理疫病的时候都第一时间选择瞒报,希望能自己悄悄处理,很多大灾大病都是爆发到不可收拾才被国家重视,许多城池因此变作人间炼狱,灾情过后空空荡荡,宛如死城。 他担忧年轻的国主没有经验,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准备亲自过来都城,因为年纪大没法昼夜奔驰,就派来个弟子先行报信,这位刚赶到的年轻医官也没想到国主竟然自行发现了问题,惊讶得不行。 在第二天的时候,边境再传战报,与夜族僵持的陈国忽然放弃了剿灭夜族大本营,转而分散兵力,开始往唐国方向行军。 这是一个糟糕的消息。夜族是帝都贵族喜爱的奴隶,这一少数民族外貌十分独特,比起李术他们那种仅仅是发色、瞳色有点异常的,他们这一族皮肤黑、发色浅,即便是与外族混血,生出来的孩子也很接近夜族长相,是相当昂贵的奴隶。 而陈国放弃了这块肥肉,转向了唐国。 前线卢渊带领的先锋军与晋国大军在平祥山关隘交战,成为南境之乱的序幕。 军校新的军医被编入赤鸢营,赤鸢营统帅陈虹亲自率队,出发去疫区。科学院的铁路还在建设,所以运兵没法用车,还是暂时得让他们自己骑马去。在他们离开两天后,东部地区的灾情爆发了。 与徐老想象得不一样,新唐国的官吏们建立了一套还算完备的汇报制度,每过一段时间要往上面交工作总结,还设立地方检察官,专门监察官员们有没有懒政、瞒报重大事件等等情况,所以那一带的地方官员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帮这套制度验收成果,纷纷选择如实汇报。 第一批鼠疫病人被隔离,但偷嘴吃鱼得寄生虫病的没那么快被发现,跑肚拉稀只被当成普通吃坏了东西,是赤鸢们到达各地,专门派人在河边挂告示,提示大家水中混入了外来物种,最近食用生鱼片的必须去指定医馆报告,接受检查,并且特别注明: “尽管是休渔期,但是此次事发突然,为了防止疫情扩散发生人命关天的大事,上面决定对违反休渔令的人一改不追究责任,并且不收取治疗费用!” 赤鸢们天天这样敲着锣喊,报纸也配合他们,把寄生虫描述得相当可怕,于是一些怕被处罚的人拉肚几天之后,终于抱着肚子滚进了医院。 或许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但褚襄与蓝珏并不认为敌人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果然,几天之后,赤鸢上报了新的情况。 受伤的赤鸢女兵被紧急送返都城,褚襄第一次听到报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晋国前线地区没有发生大规模伤员返回事件,赤鸢的伤兵却接二连三,并且需要被送回都城救治和……保护? 受伤的全都是女兵。 “怎么回事?” 担架上的女孩被打断了双手,眼泪止不住地留下来,哪怕面对褚襄时极力忍耐,还是没能掩盖过去。 她哭着说:“是村民打的。” “那你们便让他们打?” “可……我们是去治病救人的,不是打自己国家百姓的啊。”赤鸢姑娘委屈得大哭起来,褚襄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并且帮忙把她抬到手术室里矫正骨骼。 “前线”回来的女兵们说: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许多人都相信,这是天罚。河里的鱼本来是能吃的,大家吃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事儿,今年忽然就长虫子了;田里出现了根本没见过的老鼠,凶猛异常,还咬人传播疫病……” 姑娘们脸色阴沉,其中一名队长艰难地说道: “民间传言,是因为国主信任了‘妖星’,倒行逆施,不顾阴阳礼法,竟然让女人进入军队、官场,还让女人去工厂,这是天道示警。” 屁! 褚襄气得差点把房子掀了。 蓝珏走到科学院的广场上,那位文老大人已经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此刻骨瘦如柴的身体摇摇欲坠,他身边的赤鸢军医都被换成了新招收的男性成员,女兵但凡敢靠近他三尺之内,这老头就要一头撞柱子上去。 “国主!!!” 他扑到蓝珏脚下,双手抓住蓝珏的衣服下摆,声色俱厉:“国主!此乃天罚!臣早说过,那钢铁做成的火车势必破坏唐国地脉,这帮祸水女子进入军政,把持朝局,牝鸡司晨,终究是不能长久啊!”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