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珏注视了他半晌,吐了口气,说道:“回去休息。” “君上,此间还有诸多事宜,臣少睡一晚又不会怎样。”褚襄说,“临城君此刻,应该还等着君上的安排呢。” 蓝珏不悦,甚至很想说那就让他多等一日又如何,但到底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他当然也知道入了平临城不算完事,而是刚刚开始而已。 顾临之谋划了这些许许多多弯弯绕绕,所图的不过是面见蓝珏,得一个前程,现在他已经成功了一半,赵国的军队帮了他的大忙,不然,他还得继续死守城池,做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以求得到西唐国主的青睐。 他仔细研究过西唐国主的战绩,过往,以及身边的近交,他可以很容易得出结论:蓝珏这个人欣赏有情有义、心怀天下的义士,换言之,自己这样唯利是图的小人必然不得他喜欢,所以顾临之精心谋划了这一出戏码,却未料到,他已经被褚襄完全戳破。 但褚襄仍然说:“君上,顾临之此人可用,我仍是之前的判断。” 蓝珏极轻地点了点头,召杨丰去唤顾临之。 片刻后顾临之来了,果然,他也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完全就是梳洗打扮得体,在等着蓝珏的召见。 只不过,他进了屋,却觉得气氛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那位在他预测中应该对他露出期许赞扬的国主,正一脸阴沉地端坐在那里,染血的衣袍没有来得及换掉,甲胄与兵刃还在身上,满身肃杀之气。 而之前那位受伤被抱着进城的公子,却一脸盈盈笑意,悠闲地坐在一旁,甚至在顾临之进门时还对他露出和煦的笑容。 所以顾临之有点蒙了。 他硬着头皮,俯身下拜,口中道:“草民顾临之,叩见西——” “不必。” 蓝珏打断了他,君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位踌躇满志的富商忽然发现自己显得有些可笑,对方是深谙兵法军事的西唐国主,自己那些蹩脚的算计,真的就天衣无缝了?当那充满压迫感的视线望过来时,顾临之的膝盖都快软了,几乎要委顿在地。 果然,蓝珏径直问他:“本王若带你回西唐,你这平临一城又要如何处置?” 顾临之暗道一声坏了,冷汗如雨而下——蓝珏俨然什么都一清二楚,平临城根本没有入过顾临之的眼,这不过是一座弹丸小城,放眼天下之大,若有一日得从龙之功,位极人臣,多大的城池拿不到?故乡?若天下在望,何处不可为家?眷恋一处小天地,反而显得毫无远见,胸无大志——那是顾临之原本的一厢情愿。 现在来看,他似乎非但没有得到蓝珏的赏识,反而,触怒了他。 顾临之当即跪地叩首,在他开口之前,那位文雅公子的笑容进一步扩大,并且微微摇了摇头,于是顾临之原本准备好的谎言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半晌,他闭了闭眼,坦然道: “平临不过一座小城,我并未放在心上。” 褚襄微微点头——蓝珏并不喜欢顾临之的欺骗,与其越描越黑,及时坦白,或许还能挽回不少好感。 顾临之看到他的神情,豁出去一样,径直说道:“我虽出身平临,但在此地并无牵挂,也无特殊情感,它最终归赵国还是齐国,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而且也差别不大;我所图的不过一个名声罢了,若能让国主您因此赏识,得一机遇而有所作为,临之所能献给国主的,远超过区区一座平临。” “无情无义,心性凉薄。你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蓝珏说。 顾临之道:“国主此言差矣,谁不想做个热心热血、有心有情的红尘人,只是您看这天下,它准人心怀情谊吗?顾临之能有今日,就是明白,所有、皆不可靠,唯有实实在在拿在手里的利益才是真正的依傍,若是国主真能还天下人一个有情有义的世道,那到了那一天,临之或许也会成为一个心中有道义的良心商人吧。” 蓝珏点头:“那好,我且问你,你是否也压榨劳工,驱使孩童,做过冷酷无情高高在上的老板?” 顾临之点头:“有。” “为什么?” 顾临之不再害怕,他抬起头,直视着蓝珏回答:“人皆要生存,我用童工节省成本,若我不用,我资金周转不开,上上下下一起饿死罢了,而那童工,也不会因为我不用他就得个好下场,相反,他次日就会横尸街头。” 蓝珏轻叹一声,又问:“好,那你是否做过杀人越货、买儿卖女、强掳奴隶的生意?” 顾临之:“没有。”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