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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自来,不请而入,自作主张地坐到了方才天玑的位子。

    我将视线越过酒杯,见是个清绝女子,浑身透着股子妖气,涂满蔻丹指甲的纤纤细手在天玑的酒杯上一弹,酒杯转眼间立起,一扬绯袖,玉手执壶,一道桑落酒飞泉划着弧线准确落入酒盏,一滴未溅杯外。

    这手功夫虽然不错,我却不甚感兴趣,收回了视线,只盯着自己的杯中酒。

    妖气女子手指间旋着酒杯,无论如何动作,酒液均未洒一滴。一只手臂撑在桌上,倾过半个身子来,视线灼灼,朱唇轻启:“你像一个人。”

    “我不像一个人,难道像一个鬼?”

    ☆、第32章 鬼面灯会祭

    被一个陌生女子一直盯着,尤其是一个浑身染着妖气的女子,这种感觉实在是没有更糟糕的了。

    其人不仅完全没有自觉意识,还进一步地自说自话,强迫别人为其听众:“那是二十多年前了。他也同你这般,不爱搭理人,还总是满口大道理,仿佛天下苍生都等待着他去拯救。明明,在他面前就有一个迫切需要他拯救的人,可他总是视而不见,就如此时此刻的你这样。不过,他酒量很好,虽然很少喝,因为我没有见他醉过。”

    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这女子周身的妖媚也减淡了几分,若非眼波流转间的媚态外显,简直就同寻常江湖女子无异。

    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的故事都与他人无关,即便是故事中的人,沦落在别人的追忆别人的故事中,那便是别人的事。而我一介路人,便更是与我无关。

    似乎她也并没有指望我搭腔,自己讲完了,将酒一饮而尽。不知是不是被感染了,我忽然很想尝一尝杯里的佳酿。

    也许情绪可以感染,可以蛊惑,我将酒送到嘴边,痛快地灌下了一杯。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内滑下,落入胃里,腾起一股火焰,一路燃烧缭绕,反弹而上,冲入全身。咚的一声,酒杯自我手里滚到桌上。再咚的一声,我脑门也直接磕到了桌面。

    就此人事不省。

    人事不省前入耳了最后一句:“咦?这种甜酒也能醉?”

    ……

    朦胧醒来时,不知身在何方,不知今夕何夕。

    “醒了?”旁边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都醉了半个时辰了。”

    我按了按太阳穴:“你是谁?”

    “陪你喝酒的人。你还听了人家一个故事呢,这就把人家忘了?”她托腮望着我,眼眸沉沉,“你们这种自诩正经的男人,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

    我还没完全清醒,胡乱应口:“什么?”

    “负心。”

    我抬眸将她一看,“所谓的负心,其实只是不够爱。”

    她勃然色变,将我一瞪:“你以为你懂?”

    “不懂。”我皱着眉将酒杯扫远,揉完额头压眉间,“说一个道理而已。”

    “不懂还能讲道理?”她冷笑。

    “你怎么可以不让人讲道理?”我不满地回视她,企图跟她继续讲道理,“世间有大道三千,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无义无理取闹,不让人讲道理?人又不能生而知之,既然不能生而知之,就要学道理,你怎么可以阻拦别人求学问道之心?”

    “……”她拧眉听了听,“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无理取闹了。”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我挑眉。

    “哦,我的意思是你醉了。”

    “我没醉!”

    “没醉就下楼看鬼面灯会,醉了才可以不下楼去。”

    为了证明我没醉,我当然要下楼,拎起我的小白兔面具,步履沉稳地,我就下楼了。

    悦君楼前,一片光怪陆离,人人都是动物鬼面,手提灯笼,穿梭前行,将百鬼夜行演绎得淋漓尽致。夜里空气清凉,我扣上面具,视线顿时被限制,不识南北,不辨东西。只见眼前鬼来鬼往,流灯万盏,夜与昼的界限被模糊,人与鬼的界限被混淆。突然之间,我也不知自己是人,是鬼,还是,一只小白兔。

    随着前后左右的人潮涌动,我被带着前行,淹没在人海中,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忘川的两岸,似近,实远,虽有千万人,吾独自而往,却不知终点究竟在何处。

    月色婵娟,灯火辉煌。秋夜飞霜,灯月千光照。

    视野里,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愈来愈近。

    来到我面前,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我的鬼面,带来一缕夜风的气息,手指一颤之后,揭去了面具,连带着也将我鬓边发丝勾起。

    一片烟花乍然盛放在夜空,照彻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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