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我眼前长大,我却从没尽过一点长辈的本分。” “挑剔。”云初品着这字眼,轻轻地笑,“把颜颜当亲闺女才会如此。明白了,翻篇儿了。” 他态度闲散,语气轻松,却让贺师虞呼吸又是狠狠一滞。想哭,无泪。好一阵才平静一些,“偶尔,我甚至盼着你不是这般长情之人,有朝一日看开了,另结良缘。虽然没资格,却是真的这么想。” “是没资格。”云初不欲多说,旋即道出来意,“有一些事,您得看着贺朝,帮我办了。” 贺师虞神色一整,“你说,只要我能尽一份力。” 云初道:“往后多看看贺朝的儿子,亲孙子,始终视而不见,大抵会成为孩子的心病。” 原来找补他偏心的旧账是有深意的,在这儿等着他呢。贺师虞不想应也要应下。 云初继续道:“广修路一事,跟贺朝提了一嘴,他应了,但我疑心病太重,您答应督促着他,更安心。” 贺师虞说好。是大事,但并不难办,新帝巴不得阿初每日都变着法子提醒不足之处。 云初又娓娓道:“再就是十二楼在各地开设银号的事。我留了两张图,一张是迄今为止最详尽的舆图,给皇上拿去;另一张是迄今为止十二楼开设银号的情形。 “六部为着一些小算盘使绊子的话,事儿还真不好办,我那张图兴许会止步不前。 “贺家务必帮我,免去不必要的磕绊。” 贺师虞再次正色应下,之后噙着笑意道破他用意:“你只是怕我没多久就死了罢了。” 云初承认,“对。” “十几年,你用酗酒、失眠逐日谋杀自己,轮到我,却为何是这样的手段?”贺师虞没有任何抵触,纯属好奇。 云初淡然道:“索命不如诛心。人尽其用罢了。” “说的对。”贺师虞对这类事还真有些兴趣,便与他探讨起来,“我若是随着年岁渐长,看淡了对你们的亏欠,活至耄耋,你岂不是失算了?” 云初淡漠道,“不怕身败名裂就好。” 贺师虞笑了笑,“有没有想过,若能重来,会是怎样的情形?” 云初对这类话题兴致缺缺,“重来时再想也不迟。” 他是活在过去的人,没有明日,丧失了憧憬的能力。 贺师虞在昏黑光线中久久凝视阿初,“你有多累,我明白了一些。” “那很好。” “迟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功绩。” “谁在乎那些。”云初旋上酒壶的盖子。 贺师虞急切地道:“阿初,别急着走。” 旋上的盖子,又很慢很慢地旋开,“好。”云初说。 始终留在门外聆听的贺朝,在这一刻,泪如雨下。 别急着走,别急着离开这尘世——他多希望阿初对此也能答一句好。 . 将至黎明,天色最为昏黑时,云初离开庄园。 贺朝发现,他是独自策马前来,坚持送了一段,途中问道:“接下来要去何处?” “去该去的地方。”云初答。 “有没有大夫照顾你?要不要……” 云初不客气地打断:“啰嗦。” 贺朝知道他又气儿不顺了,摇头笑了笑,“嫌啰嗦我也得问东问西。索长友、莫坤都可还好?还有陆先生,在何处?”那都是阿初在意或愿意照拂的人。 陆休当年离京云游,根本不是外人以为的气云初不听劝,只是恨云初不爱惜身子骨。 云初道:“索长友与莫坤各有各想过的日子,也过上了。师父去了西域,我让阿洛给他养老送终。估摸着够呛,他身子骨比阿洛还好,指不定谁先走。” 贺朝没有笑的心情,却是不自主地弯了唇角。 “贺朝。”蒋云初转头凝视。 “怎么?”贺朝及时应声。 “你与令尊,其实都是罕见的好人。”云初语气柔和,“尤其你,有担当,这些年比谁都不易。” 贺朝笑了,“我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则在叹气,好人好心办坏事的结局,才是最要命的吧? “心里话。”云初一笑,继而抛下一句“回吧”,忽的扬鞭打马,绝尘而去。 那随意洒脱的做派,就像是隔不久还会再相见。 清寒的天地间,贺朝坐在马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数日后,贺朝收到阿洛信件:他走了,我送他,已告假半年。 贺朝连忙回信问道:送他到何处?能否允我同行? 阿洛炸毛,下一封信非常不客气:时日今日,怎么就还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