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云初手中多了一个白瓷药瓶,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你找些事与我聊聊。”语气温和,但不容置疑,“若识趣,我不为难你。” “……”古氏有生以来,从不知道,这种事也可以做的这般高深莫测,那份霸道,竟是优雅从容的。 她说,他听。她该说什么?他想听的又是什么? 可以断定的一点,便是她不能说假话——识趣二字,已是警告。 关乎生死的大场面,她经历过不少,也正在经历着,但从没有一次,心神这样紧张。 许是现状的诡异导致,许是少年视线背后意味的睿智与洞察人心导致。 他态度的温和淡然,带给她的只有更深的不安。 无措之际,古氏瞥见那个药瓶,辨出与自己常用的那种样式一样,领悟到这是他给的提示,便知从何说起了: “那个药瓶,是不是从我家里拿过来的?”说话间,揣度着蒋云初的神色。 蒋云初淡漠地睨着她,不置可否。 古氏继续道:“瓶子里面的丸药,是我亲手配制,要送给宫中一位显宦。此事只有我经手,家里人并不知情。” 蒋云初星眸眯了眯,目光一冷,整个人的气息亦骤然转冷。 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眼下只看她是否老老实实招认,若她一直这样试炼他的耐心,那么,孩子是不是就会被殃及? ——世无双的俊美样貌,并不能让人看出他的善恶;不符年纪的气势与城府,很有可能是亦正亦邪的心性。 该刹那,古氏绷紧的心弦几乎断掉,抿了抿迅速干燥起来的唇,“不、不是,我刚刚说了谎。孩子不知情,我夫君知晓丸药的效用,至于我与宫里的人来往的事,他真的不清楚。” 蒋云初神色恢复如常,道:“我知晓你一些事。你说来听听。” 古氏恭声称是,“我出自金陵古氏,先父曾官至两江总督。 “我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 “二十年前,皇帝巡视途中降罪于古家,过十岁的男丁一概斩首,女眷没被牵连获罪。 “先母没多久病故,我辗转来到京城,嫁了一名秀才,平平淡淡地过到如今。因略通药理,知晓一些偏方,常以此换取些银钱。 “至于我姐姐,闺名芸娘。听闻今上这些年来都在找她,她已不在人世,家中出事那年就自尽了,当年我与索公公——也就是索长友一起将她埋葬的。” 她说这一席话的时候,目光坦然,并无悲戚之情;语气非常平淡,也无令人当下受触动的措辞。 真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痛到恨到极致,一些心性坚韧的人提起心结,便是这种意态。 无疑,相似的境遇下,古氏比很多男子都要明智敏锐。蒋云初不可能烦聪明人,端起手边的茶盏,对她示意。 古氏低声道谢,用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讲述起自觉有分量的过往中事。 后来,蒋云初不再只是聆听,间或问她一两句。 古氏一概照实答复。 蒋云初临走前,对她交了底,最先提出的一点是:“我需要你的方子。” 古氏称是,“懂些药理的人,只要用心,三两日便能学会。只是罂粟不常见。” “知道,不劳挂心。”蒋云初温煦一笑,“不需担心前程,会有人妥善安置你们。先前的宅子,就说是锦衣卫征用了。”他起身前,放下一叠面额不等的银票,“这些算是索长友许给你的好处。” 古氏道谢,起身深施一礼。 “你夫君和孩子在后罩房睡着,明早醒。告辞。”说话间,蒋云初已到了门外。 古氏望着微微晃动的门帘,心里百感交集。确定他已离开,人松懈下来,周身一阵无力,险些跌坐在地。 之前见过的少女走进门来,捧着的托盘上有一碗羹汤,“我是这儿的管事,您有事随时吩咐就是。”态度明显变得亲切随和起来。 古氏忙说不敢,随少女去了后罩房,看过的确在睡梦中果真安然无恙的夫君、孩子,心算是踏实了七/八分。 没错,蒋云初一度把她吓得不轻,但她相信他是言出必行的人。 回到正屋厅堂,古氏看到窗前桌案上的那一束花,随意走过去端详。对插花,她还是有些心得的。 三色花朵、绿叶交错成画,赏心悦目。 只是……古氏很快发现,这不是寻常插花的手法。 插花这事情,正常来讲是手边多少花,除去瑕疵较重的,都会安置到瓶中。今日蒋云初也是这样——她记得,他并没丢弃花枝。 细看之下、推想之后会发现,瓶中再容不下一朵花,多一朵,几乎就要将先前的花的位置全部移动,才能让呈现的画面悦目;又一朵不能少,取出一朵,便等于将画卷扯掉了一块,没办法弥补,看不过眼,要将余下的花移动大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