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虽不大,这回闹得却不像样。”景明帝话锋一转,眉目间稍露威仪,责备道:“先前能压住便罢,这回闹得人尽皆知,朕跟前的折子都堆成了山——你说,是不是叫人头疼?” 这意思便明白了,不是为萧敬宗的行径生气,而是为外头的动静损了他颜面。 小魏贵妃那颗悬着的心落回腔中,柔声道:“臣妾明白了。” 景明帝颔首,语重心长,“事情到了这地步,总得大惩小戒,才能平息口舌。你父亲卷进这些事,朕也懒得多见他,倒是你,在宫里安心享清福便好,可别掺和这些事。” “臣妾明白。这两日都在谱曲子,也是这事闹得太大,才难免担忧的。” 景明帝点了点头,瞧着另一边的御史奏折,眉头微皱。 小魏贵妃接着探他的底,“父亲这回做错了事,皇上当真要严惩么?” 这般探问,搁在别人身上,已是十分越矩了。但小魏贵妃盛宠多年,自入宫时便极得圣心,这几年床榻里欢愉颠倒,抚琴作画更是投其所好,平日里如胶似漆,景明帝也似颇爱她恃宠生娇,每回碰见她探问,都会透露几分意思。 这回也不例外,他沉吟了下,才斟酌着道:“那便看你父亲了。若大事化小,朕今后也不再过问,若事情闹得更大,朕也需给御史们一个交代。” 小魏贵妃会意,没再多问,只将话题岔道曲谱编舞的事上去。 景明帝亦起身往外间走,命人将小魏贵妃带的食盒取过来,将里头食物挨个尝过,又夸赞她细心,只等小魏贵妃露出安心模样,才放她离去。 小魏贵妃并不知道景明帝暗地里查探萧家勾结武将的事,只当如今的风波都在那些贪贿弄权的把柄上,见柔情攻势得手,景明帝不像是要刨根究底的样子,自觉心里有了底,甚觉宽慰。 回到寝宫后便招来亲信,命他递话出去,让萧敬宗不必过于忧心,只消安分受了这顿惩戒,便可息事宁人。 …… 这边戒心打消,麟德殿里,景明帝待小魏贵妃离开后,那张脸却慢慢冷沉下来。 他踱步到案边,将那几封密奏又翻了一遍,便叫朱权将东西锁起来,而后召怀王进宫,去观澜殿里赏玩书画。 怀王进宫时,仍是那副闲云野鹤的模样,手里还拿着一方锦盒,是新搜罗的一幅画。 兄弟俩在观澜殿外喝了两杯茶,才进了内殿。 这地儿藏满了宝贝,除了周遭有侍卫把守外,殿里闲人不多,待朱权带着旁人退出去,景明帝才慢慢皱眉,将原先藏着的怒气担忧表露些许。遂将暗中查探萧家的事透露出来,沉眉道:“倒是没看出来,萧家藏了这般野心!” “姑息养奸啊。”怀王也叹了声,“当年皇兄为朝堂的安稳做出退让,也没追究罪责,萧家不存庆幸感念之心,却反过来算计筹谋——在禁军里安插人手,臣弟都没想到他还有胆量做这种事!” “还不是为……嗐。” 怀王知道他下文,也是沉默饮茶。 景明帝话锋微转,道:“先前我担心太子行事过于刚直、不懂变通,如今看来是想差了。” 这话便是触及储君了,怀王虽看清了永王面目,却也不好偏帮得太明显,只缓声道:“太子和湛儿谁高谁低,想必皇兄心中自有论断。只是萧家野心昭然,若不能拔除他在朝中的根基,实在后患无穷。” 这后患,景明帝自然是知道的。 ——倘若太子登基,萧家为保住地位,必会如十数年前般争锋相对,即便太子有能成辅佐,两处角逐,仍会搅得朝堂不宁。倘若换了永王,他却没太子那等刚硬手段,如今就已笼络世家、多加重用,往后养虎为患,更会行事掣肘、势弱退让。 届时萧家是外戚,在旁人眼中权势煊赫,若连军权一道染指,便会尾大不掉。 那江山朝堂会冠萧姓还是李姓,便不得而知。 景明帝念及此处,只觉背后涔涔出了冷汗似的,从头顶凉到了脚掌心。 对面怀王猜得他心意,默然等了半晌,才道:“皇兄拿定主意了吗?” “萧家——”景明帝抬起头来,神情沉静,那语气却已全是笃定,“必须除去!” 他稳居朝堂十余年,虽在世家裹挟下有许多退让和不得已,这些年也曾瞻前顾后、摇摆犹豫,待那定主意后,那雷霆手腕却还仍在,且比之十余年前的锋芒毕露和横冲直撞,更多几分沉稳。 次日,萧敬宗便被暂时免去在中书的职务,再度丢了相位。 因朝堂上御史们群情激愤,且萧家许多罪名都已查实,景明帝便暂将他暂时关进刑部大牢,待一切查明、尘埃落定后,再做定论。 这边才处置了萧敬宗,转过头,又连着三日流连在小魏贵妃宫中,不止赏赐金银财帛,着意恩宠,还将永王召进宫来,悉心提点。只将皇后和东宫闷声不吭地晾在旁边,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