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至山脚,因登山的人大多都在这时辰,已是停了许多雕车香轿。 一家子循着山路往上走,到山腰处,那座道观里香火极盛,便打算暂时歇歇脚,顺道上柱香。玉嬛跟在冯氏身后,还没进观门,就见季夫人迎面走出来,那张圆润的生得和气,平常总代笑意,今日却似有郁郁之态。 两位夫人招呼过,玉嬛也含笑行礼,“季伯母。” “好一阵子没见玉嬛,还是这样讨人喜欢。”季夫人抚着她发髻,笑意却没能渗到眼底。 玉嬛诧异,左顾右盼没见好友,便道:“文鸳呢,没跟夫人过来吗?” “来了,就是心绪不大好,那儿散心呢。” 玉嬛随她所指瞧过去,就见季文鸳站在远处山坡上,临风而立。她站在背光处,因山间风冷,那边晒不到太阳,几乎没什么人。身旁虽有仆妇丫鬟陪着,那身影却又似孤零零的,站了半晌也没挪动半点,是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孤单落寞姿态。 季夫人叹了口气,“她有心事,又不肯跟我说,散散心也好。我在这边等她,里头人多挤着呢,你们快进去吧。” 因梁家邀请的多是高门贵户,女眷出门自是前呼后拥,里头几乎水泄不通。 玉嬛进门后跟着冯氏走了几步,便被那摩肩接踵的情形吓住了,心里又惦记着季文鸳,想了想,便请冯氏和谢鸿自去进香,她去找季文鸳说话。 道观外的山道都整修过,平坦而宽阔,因怕太陡了不好走,便弯弯绕绕,蛇行一般。 玉嬛身后带了孙姑和石榴、香橼两个丫鬟,走至拐角处,山石后的斜径上,却忽然拐出个人来。 “谢玉嬛,好巧。”熟悉的声音,带几分刻薄神态,竟是秦春罗。 这还真是冤家路窄。 玉嬛脚步微顿,挑眉看她,“好巧。” “去找季文鸳对吧?”秦春罗瞥了远处一眼,声音散漫,“借一步说话,方便吗?”见玉嬛只管瞧着她不说话,便凑得更近,“季文鸳跟你素来要好,想来你也不愿看她滚下山坡,对不对?” 极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刻薄而阴毒,玉嬛骇然瞧过去,在对方脸上看到一丝疯狂。 两个人从前就不对付,添了秦骁刺杀被捕的事后,便算是彻底翻脸。上回丹桂湖遇见,秦春罗母女便含着怨恨,这会儿扯上季文鸳,她什么意思? 秦春罗却是扯出了点笑容,“如何?” 玉嬛迟疑了下,瞧着季文鸳仍出神地站在那里,心里稍作权衡,便留孙姑站在原地,同秦春罗往前走了十多步,不远不近。旋即抬眉问道:“你想怎样?” “燕子岭最顶上有片清静地方,瞧见了吧?”秦春罗回身指着高处,“咱们去那边。” 玉嬛打量着她,审视不语,心里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对秦春罗还算了解,鲁莽又自大,做事瞻前不顾后,只争一时痛快。 此刻狭路相逢,显然是蓄谋的,只不知为何会将季文鸳扯进去…… 这边思量未定,对面秦春罗又冷笑了下,“没错,就是想跟你算账。季文鸳是个傻子,有了心事就没防备,那边陡着呢,随便怎么做个手脚,她都站不住。你俩交情好,季文鸳好几次仗义帮你,想必你也不愿连累人无辜遭难。” 这便是有备而来,已打了埋伏的意思。 玉嬛强压心跳,目光也添了锋锐,“何必这样?” 秦春罗嗤笑了下,“自然有我的缘故。我只问你去不去?若不肯,季文鸳便替你受灾。谢玉嬛,我拿性命担保,她今日即便替你死了,也算不到我的头上。” 很低的声音,一字一句,撞进玉嬛耳中。 秦春罗眼底压着的恨意和疯狂,清晰分明。 玉嬛也不知她受了什么刺激,听得心惊肉跳,瞥了眼季文鸳,不知秦春罗所言真假,更不敢拿好友的性命赌。且秦春罗此人阴魂不散,若总放任,没完没了地叫人心烦。她迅速考虑对策,目光瞥见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顿觉眼前一亮。 旋即垂眸颔首,迟疑道:“好。我跟你走,别碰文鸳。” 而后顺着秦春罗的意思,吩咐孙姑她们,“我跟秦姑娘有几句话说,不必跟着。”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