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站得腿脚发麻, 喊他:“六哥。” “嘘——” 屋里,绣瑜已然听见了这番动静, 忙收拾心情, 擦了眼泪高声道:“你们几个进来吧。”自有人打水上来服侍他们母子两个净了脸。 见母亲和哥哥都不甚自在, 胤祚忙上前帮着岔开话题,十三十四却在旁边挤眉弄眼, 自以为隐蔽地对着口型。 “哭了。” “明明没有。” 旁若无人的嘀嘀咕咕,像两只关在一处的小仓鼠。绣瑜被逗乐了:“你们嘀咕什么呢?” 被识破的十三顿时腼腆一笑, 沉默不语。十四却不同,他听额娘和四哥说了半晌私房话,早已积了一小坛子醋在心里,闻言干脆得寸进尺地缠上去:“我要跟额娘睡。” “翻过年去就四岁了, 还跟额娘睡?” 十四一个劲儿地点头。 众人都乐了起来, 胤祚在旁边拿话逗他:“那几岁分床呢?出宫建府的时候,还是娶福晋的时候啊?” 十四却突然敏锐起来了,拧着眉头打量了一眼哥哥们脸上不怀好意的笑, 大声说:“六哥几岁,我就几岁!” 众人愣一下,爆笑出声。 这下轮到胤祚脸红了,他可是创下过五岁还赖在额娘床上的永和宫最晚分床记录。胤禛也笑了, 头一次正视这个生得过分俊秀了些的幼弟。他抬手摸摸十四毛刺刺的脑瓜子:“你倒会挑人。” 十四得意地躲在额娘怀里,一双像极了绣瑜的眼睛里含着狡黠的光, 睫毛扑扇着好奇地打量这个不太熟悉的哥哥。 齐齐整整的四个儿子在眼前排开,绣瑜心里又慢慢涌上些温度。最近宫里新出头的那些王氏陈氏, 偶尔前往南书房伴驾的时候,迎头撞上那些鲜花嫩柳一般的面孔,她不是不糟心的。 人都有惰性。绣瑜索性自暴自弃地想,她儿女俱全宫权在握,便是无为不争,也能在宫里稳稳当当地过尊荣日子。康熙愿找谁找谁去,她还就不伺候了。 可赌气一时爽,她倒是清净了,却苦了这些孩子,尤其是责任重大的胤禛和最需要庇护的十四。 如今看来还是宫权和圣宠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啊。康熙虽渣,但是却是孩子们的父亲,只把他当大爷哄着,也不是不行;裕亲王是盟友还需好好安抚一番。至于太子,哼,绣瑜在心底冷笑,敢欺负我儿子,这事蹊跷得很,先看看你毓庆宫是不是铁板一块吧。 “好了,你们且往别处闹去,让你们四哥好好休息。”绣瑜站起身来,先打发了两只泼猴,又叫来伺候的人吩咐询问一番,把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 只是片刻凝神沉思的功夫,额娘身上那股叫他们担忧许久的低落气息就消失无踪了,又回复了往日那股子风风火火的利索劲儿,胤祚长舒口气,冲哥哥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番麦的事情果然叫康熙大感兴趣,刚看到产量报告的时候他还将信将疑,在得知此物可充作粮食食用、又喜阴耐寒正好适合在淮河以北广大贫瘠的山区播种的时候,他不由激动万分,急忙唤了丰泽园主管农事的官员来,在南书房来回踱步,盘算着怎样推广种植。 片刻之后,康熙突然意识到这是太子的上疏之后,一种更深层次的巨大欣慰感笼罩了他。胤礽终于知道体恤他这个父亲,友爱其他兄弟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本质还是不坏的,只是老大老三一个率直一个内向,都恰好跟太子没有缘分罢了。 康熙欣慰地捋着胡须,当晚就摆驾往永和宫来,拉着绣瑜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半晚的话,言语中又透露出几分“提前退休,去畅春园养老,享受生活”的意思来。 他这样英明神武的一个人,奸诈如鳌拜、隐忍如噶尔丹都败在他手里,遇到儿子的事情却总这样一厢情愿地犯傻。好容易看穿了点真像,太子随随便便放点烟雾弹,他就又一头栽进去了。绣瑜不禁觉得他又可恨又可怜,便耐着性子跟他一问一答。 她好歹也是见过玉米十八般吃法的人,糊弄一个古人绰绰有余了。聊了片刻,康熙见她言之有物,颇有见地,不由愈发来了兴致。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