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刚扫下果盘的衣袖还搁在案上,袖下手掌紧握成拳。额上青筋直颤,怒目瞪圆,喝道:“一个个雄心豹子胆,是要反了天去了!” 禄亲王吓得一个踉跄滚下席,连连叩首:“事出东都,臣弟失察,请皇兄降罪,请皇兄降罪……” 萧贵妃壮着胆子抬头,见皇上气得满面通红,慌道:“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 皇上回过头,一把把她拉起:“爱妃,”他森冷地扫视园中,“你看看,无数将领用鲜血打拼下来的江山,就是被这些人守着,是想亡我大齐吗!” 萧贵妃垂了泪,潸然道:“是啊,臣妾的儿子为了重建神武军,都两年不曾回京了。” 皇上怔了怔神,萧贵妃忐忑不安地抬眼,却见他笑了,大笑着迈步走下台阶:“对,神武军横扫漠北,开疆扩域,却无一生还。你们此等作为,也不怕凉了地下数万将士的心。” 陈聿修阖上眼,须臾睁开。袖口下的双手,微微缩紧。 园中一片寂静,似乎连风都已停下。热辣的阳光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沉重得几乎透不过气。终于有人扛不住,连滚带爬地跪到园中,大叫道:“陛下,臣有罪,臣认罪!” 左钦鼻尖的汗水凝聚成滴,溅落眼前的青石上。他凝视着汗水渗入地底,轻声长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眼。 陈聿修听着身后那人涕泗横流的自白,待皇上拧眉望来,便招了招手。在场的刑部侍郎金真会意点头,立刻有刑部的侍卫上前,将人带下。顺道连着方才陈聿修说出的礼部侍郎、工部郎中,也一并绑下。 “陛下饶命!”“陛下……” 哀嚎声渐行渐远,礼部侍郎被抓走时衣摆带掉的一根汤匙还在地上“叮咚”翻滚,满场众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聿修。” “臣在。” 皇上冷声道:“可查出,幕后主使还有谁么?” “回禀陛下,”陈聿修拱手,良久,才道,“微臣没有证据,未能查出。” 左钦轻轻收回视线,几不可查地一笑。纵然傅家抗不过招了,可惜你却算不准狡兔三窟。他猛地站起身,大步走下席位:“陛下,臣亦有罪!” 陈聿修眉头一挑,凝眸望来。皇上则皱眉道:“左卿有何罪?” “臣出身禄亲王府,得蒙圣眷,任职光禄大夫。本领顾问应对,辩是论非,却不知平日结交之人有如此龌龊勾当,祸国殃民。臣深感不安,恳请陛下将臣革职,以告朝堂。” 皇上叹了口气,道:“左卿言重,结交罪臣不至……” “左大人说错了。”陈聿修突然扬声而起,皇上一怔,见他转身正视向左钦,“左大人所呈之罪,不该是结交罪臣。” 左钦蹙紧眉,默然不言,仰头看向他。 “臣得人告密,说左大人之女年初许给了焦北县党项部落首领之子拓跋弘业,收纳金银、党项马,价值数额颇多。经刑部暗访,证据确凿。此事虽比不上贪污抚银,却也不算小事,怎么……左大人却忘了吗?” 左钦目眦欲裂,浑身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原来……原来一切是在这里等着他!可是,他怎么会知道?……除非,是刑部大牢里管着的关成尉,可那不可能!关成尉虽和自己貌似浅水淡交,实际却是自小长大的同乡老友,他怎么可能出卖自己!? 皇上面色一冷,凌厉俯扫左钦一眼,抬头道:“聿修,此事为谁揭发?” “门下侍郞关成尉,因其举报属实,且刑部证实他与先前河南尹被害一案无关,已从牢中带出,等候陛下发落。”陈聿修扬眉浅笑,“臣见他含冤戴狱,却正骨犹存,便徐徐引之,终叫他改邪还正……” 周泉光跪在人群中,终于忍不住用袖子掩了掩面容,扑哧暗笑起来。什么“含冤戴狱,正骨犹存”……关成尉确实是杀了河南尹,虽然严格说起,是场误杀。新派想给聿修一道下马威,本欲在他面前杀掉那个酷似郭临的伶人,让他亲眼重见郭临惨死之状。此心之毒实在令人发指!关成尉招了后,自以为活不成了,却不料聿修竟愿意放过他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