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梅大儒冷冷地看着女儿,半晌才道:“既然如此,我与你退了这门亲事,你就回族里养病去罢。” “老爷——”梅太太正想要替女儿说几句话,梅大儒却陡然提高了声音:“你还要说什么!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话!本也不喜欢这位林公子,那当初又何必要嫁?不过是如今看人家爵位无望,嫌贫爱富罢了!我梅汝清有这等女儿,简直是平生之耻!如今她有三条路,要么与林府依旧结亲,要么滚回族里去清修,要么就离开梅家,我亲自将她除名!” 梅太太吓得不敢再说话。梅若婳脸色惨白,强撑着道:“父亲,这门亲事是贤妃娘娘说合,女儿怎敢不从?” 梅大儒冷笑道:“你真当我是聋子瞎子不成?这门亲事究竟是贤妃说合,还是你求贤妃寻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白云观之事,这桩桩件件,只消有一件揭出来,就够你在家庙里住到死!你看到时候,承恩伯府是要保梅贤妃还是会保你!” 这话到最后就说得有点没头没脑,梅太太一脸茫然,梅若婳倒听出点意思来,不由问道:“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贤妃娘娘,怎么了?” 梅大儒冷哼,正待说话,便听外头隐隐传来悠长的钟声,一声又一声,敲个没完。 “这,这怎么了?”梅太太如今跟惊弓之鸟似的,听见有点动静就心里发慌。 梅大儒数着钟声,缓缓道:“宫里有贵人去了。” 宫里按说都是“贵人”,但能得梅大儒这一句的,那必是真正的贵人了。 梅太太试探着道:“是,是太后?”她虽这么问,自己心里却也知道,若是袁太后死了,梅大儒不会这么说。然而除了袁太后和皇帝,还有谁能得梅大儒说一声“贵人”?她想想,那个名字都在口边了,却不敢说出来。 梅大儒低下眼睛,淡淡道:“只怕不是。你们换素服,准备进宫吧。” 京城里的诰命们算是被折腾惨了。许多人头一天才从宫里劫后余生地出来,今天就又得换了素服进宫吊孝。似礼部尚书夫人那样的,命都要被折腾去半条,只因想着这死的定是袁太后,才能强撑着一口气过来,要看看这险些把自己弄死的人的下场。 谁知到了宫里,众人才知晓,薨逝的竟不是袁太后,而是梅皇后! “这,这怎么回事?”沈夫人莫名其妙地问许碧。经过昨日那一场,沈家这几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倒亲近了许多,沈夫人也不自觉地将许碧当成了主心骨似的,忍不住就要问一句。 许碧心里明白,嘴上却只道:“这实在不知……” 不过马上答案就来了。有内侍出来宣旨,说卢家谋逆,欲劫持敬亲王远遁北狄,借北狄之力争夺皇位,并于昨日太后寿筵之上,意图纵火以混淆视听。梅皇后为救袁太后重伤不治,其谥号之中便上一个“孝”字一个“仁”字,称为“孝仁皇后”。而梅皇后身边的大宫人捧雪殉主,亦是义烈之人,因梅皇后无子嗣,就认捧雪为义女,允其袝墓。 “孝”与“仁”这两个字都是极好的意思,等闲皇后死了还得不着这么好的尊号呢。可是这圣旨一宣读,底下诰命们却是面面相觑。昨日进过宫的,都知道这圣旨简直就是在胡说,宁寿宫是起火了,可根本没烧着人;梅皇后更不会去救袁太后。可圣旨摆在那儿,谁敢说一个不字儿? 沈夫人难得地明白了一回,低声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太后谋逆,母子相残,日后落到史书上也是丑事,皇帝这是想遮盖过去,到底还是圆一圆他和太后的母子情份,顺便捧一捧皇后了。 只是,皇后究竟是怎么死的?沈夫人却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出。 许碧垂下眼睛,低声道:“既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只管称是就是了。”别的,又何必打听那么多呢?或许不知道才是最好。 沈夫人会意地点了点头,周围的外命妇们也都唏嘘哭泣起来。许碧冷眼看去,昨日没机会入宫的且不说,那些曾入宫赴宴的,也都个个称颂梅皇后,有脸皮再厚些的,还说起宁寿宫的大火,仿佛她们亲眼看见了梅皇后怎么勇救袁太后似的。 一时殿内举哀,众人便有志一同,齐声大哭起来。只是不少人一边哭一边四下里打量,便发现妃嫔队里,袁昭仪与梅贤妃竟都没来,倒成了顾充媛打头儿;外命妇队里也没有承恩侯夫人的身影,这可大大不对劲呢。 这些人都是些人精子,一边哭着,一边还能彼此交换眼色,猜测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碧是三品淑人,跪的位置也颇靠前,自然将这些老到的诰命夫人们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不禁暗暗叹气——似梅皇后这般位高权重,又是皇帝心爱之人,一朝身死,也不过落得供后人臆测的结果罢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