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怒火,毕竟她昨天等了整整一个下午,而且狠狠淋了一场雨,再加上他方才的回应,足够激怒她。或许是委屈,她会不会哭? 然而阿妧重新对上他的眼睛,沉默了一刻,最终低声道:“是我记错了。” 走出房门的时候,阿妧在心里责怪自己,她应该表现得更加自然一些才对,不要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生出落荒而逃的冲动,那样太狼狈了。又觉得自己不够成熟,还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出来了,两个人发生矛盾,不应该要把问题一条一条地说清楚,然后再解决吗? 然而说到底,还是因为心头梗着些什么,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可能是莽撞的毛病又犯了,她转过身,折回了萧叡的书房。 坐在案后的萧叡看到阿妧去而复返,眼底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神色。 “还有事?”这次他没有看她,而是重新拿起了竹简,视线落在那上面。 “是,我有一些话想跟表哥说。”阿妧不自觉地将脊背挺直,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就在昨天之前,我一直以为……” 阿妧停顿了一下,去看他的反应,却见萧叡仍旧低着头看书,似乎对她将要出口的话并不感兴趣。 八风不动的样子,一下子把阿妧斟酌好的言辞打得七零八落的。她微微抿住了唇,一时不再开口了。 两个人一站一坐,室内的气息暗暗流动,与彼此间的呼吸思绪纠缠起来,涌动成不断交汇的缓缓潮水,最终到达一个令人无法忍受的顶点,将要倾覆。 “算了。”阿妧松开了手,“我忘了要说什么。” 走出了书房,没再回来。 …… 晚上,阿妧梳洗之后,穿一件白色的寝衣躺在榻上。 流苏吹灭了外间的灯火,只留下屋子里的一盏。走到榻前,正要放下帐幔,阿妧忽然坐起来,一只手撑在榻上,长发从肩头垂落,声音软软地道:“跟我说会儿话吧。” 流苏知道她下午的时候从平原王那里回来之后心情就很不好,晚膳也只用了一点。于是把帐幔放下,将枕头往上挪了挪,让阿妧靠在那上面。自己也上了榻,坐在她身边,问道:“郡主想聊些什么?” 阿妧微微垂着头,手指一下一下地揪着盖在身上的衾被,半晌没有开口。 流苏耐心地等着。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流苏,开口道:“就是……一个你以为跟你关系特别好的人,其实并没有把你当回事,这种情况下你会怎么做?” 流苏道:“郡主说的是平原殿下吗?” 阿妧点点头。 流苏将被子往上掖了掖,又问道:“仅仅是关系好吗?”她是差不多阿妧进宫之后就到了她身边的,作为旁观者,其实看得要比阿妧更清楚一些。 小郡主一开始可能只是由于感激才对平原王生出的好感,又因为没有什么玩伴,才格外亲近他这个表兄。然而将近四个月的时间,阿妧明显地对萧叡感情日深。她大方、温柔、懂事,跟宫里的很多人都相处得很好,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她。然而阿妧在面对萧叡的时候,却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热情,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流苏的暗示阿妧听懂了,她自己想了一想,平常的时候可能感觉不到,但有些比较关键的事却会一直存在于脑海中。比方说上次两个人一起出宫,阿妧看到他受伤,心里头那一瞬间的紧张和慌乱,甚至情不自禁地说出心疼他之类的话。再比如说这两天,萧叡无意之中的一句话或者是一个动作都会让她想很多。 阿妧不是个会自欺的人,她双手抱住自己的膝盖,转头看着流苏,道:“我明白了。” “那郡主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其实萧叡说得没错,他昨天的确没答应她来着,错就错在阿妧太自以为是,以为自己都那样低声下气地央求他了,他一定会答应,结果一场大雨将她浇了个清醒。 阿妧很自然靠在流苏的肩头,声音低低地道:“我觉得一直这样挺没意思的,这次算是个误会,不过他对我的态度摆在那里,我真要去……喜欢他的话,感觉会很累。” 她胆小,又很怕麻烦,不然当初在来洛阳的时候也不会为了安全一事死活非要赖在萧叡的军营里。 流苏表示赞同,道:“这样想也很正常。”她抬手摸了摸阿妧的脸,“我们郡主生得这么好看,本来就该让人宠着的。他不把你当回事,你也撂开手就是了,好儿郎多的是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