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终于叹口气,说:“也罢,小儿无辜,也到底可怜。”说完回了头对宁氏道:“安徽居士,这位小仙客在地上打滚弄脏了衣衫,你就替她换一件吧。” 宁氏这才被松开,一步一流泪地道楚阳娿跟前。 楚阳娿愣愣地瞧着她,几年不见,宁氏跟自己初来是看到的样子相比变了很多。 出家修行到底与在安国府不同,此时她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胭脂水粉。虽没有装扮,但她生的美丽,又年轻,看上去依旧那样温柔美好。她看着楚阳娿,一张素净温婉的脸,因强忍着悲戚焦急而显得有些苍白。 她一把将楚阳娿抱起来,疾步上了马车。马车空间狭小,但很好地将两人与外面隔离开来。 宁氏手都是颤的,她捧着楚阳娿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眼泪掉下来,砸在楚阳娿的脸上。那眼泪似有千斤重,滚热地烫在她脸上,又很快变得冰凉。 好一会,宁氏才终于稍稍回了一些理智,她从包袱里拿出几件女孩子穿的衣服来,大的大小的小,一件一件在楚阳娿身上比划。 选了好几遍,才终于选出一件合意的。她颤着手指解开楚阳娿的衣裳为她换上。 一边换,一边问她:“这些年,你好不好?” “除了想娘外,其他都好。”大约是宁氏的悲戚太过浓烈,楚阳娿被影响得不能自已,她跟她说话,也糊着声音带着急切。还要努力把话分出条理来,她说:“爹爹很疼我,亲自教我读书认字。我跟老太太住在静水堂,老爷子也经常来看我。还有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时常接我过府小住。舅舅和舅娘还有表哥表姐们,对我都好。” 宁氏听了话,不知道是放心了一些还是更伤心了一些,可她想要知道的太多了。 她替她穿着衣裳,一双手将她从头到脚每一寸皮肤都摸了个遍。 又问她每日食几餐饭,每餐喝几口汤。冬冷春寒,有没有生了热痱长了冻疮。 楚阳娿一一回答:“娘临走时留下丁嬷嬷和丫鬟都很得用,吃穿住行都很用心。” 这时候有人敲响了这门催促:“安徽居士,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宁氏哪里舍得,又捧着楚阳娿的脸,看了又看,几乎要刻进眼睛里。 外面又来催促一回,她这才抱起楚阳娿从车上下来。楚阳娿只觉得身上被勒得发疼,她也没有挣扎,任她紧紧地抱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小声说:“娘,我一看见我娘我就认识她。” 宁氏脚下一顿,几乎站不住。 可是脚下的路只有这几步,恍恍惚惚的,很快她就抱着楚阳娿到了楚域跟前。楚域眼疾手快,没等她把孩子递过来,楚域就先一步深处上手伸进楚阳娿腋下。楚阳娿感觉到肩膀下面楚域紧紧抓住了宁氏的手。 他在山庄门口蹲了几天,几天没洗脸,头发乱成一团,身上衣裳也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酸味儿。可此时,他依旧带着笑脸风度翩翩地朝宁氏笑:“多谢居士为小女更衣,她年纪小,我一个大男人照顾她还真是有些左手。” “小仙客年幼体弱,先生若为她着想,就不该千里迢迢带着她跑来吹风受冻。” “居士教训的是,我以后再不敢了。” 说完了话,宁氏才收回手,跟着队伍一步三回头地上了马车。不一会,马车便嘎吱嘎吱滚动着车轮离开了。 马车上,宁氏捧着楚阳娿身上换下来的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又哭又笑。 年长的女居士叹口气,搂着她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劝慰道:“想开些吧,那孩子长得圆胖白嫩,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她年纪还小呢,以后天长日久的,总能再见面。比我我那一双儿女,在我被休弃出家门之后不过一年,就被害的死无全尸可要好多了。这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 “我相公他,自会将她教养的很好。” 楚阳娿被楚域抱着,直到马车走远,再也看不见了,周先生方才上前,道:“楚大人,这些天实在亏待与你,若不嫌弃,先随我进屋稍作歇息吧。” 楚域这才回头,对周先生道:“哪里,楚某还要多谢先生的屋檐避风雨呢。” 在山庄门口蹲了几天,现在他们终于能进去了。 楚阳娿靠在楚域肩膀上,一直没有说话。 楚域也没开口,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在这件事上,他们所有人都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