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道:“敏儿啊,这人的寿数自有天定,凡人是做不了主的,莫要太伤心了,今日是中元节,好些经书要抄呢,抄了好在佛前供着,大姑太太忌日那天对着的方向烧了。” 吴敏似乎没听见,她怔怔的说道:“嬷嬷,您说我母亲是不是好傻?明知父亲是负情薄幸之人、明知那些鲜花野草是不可能断的、明知祖母和曾祖母都不喜欢她、明知我和弟弟在靖海侯府最大的依仗就是她了,也是最爱她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宁可为了父亲的薄情而死,为两重婆婆的冷漠而死,而不愿意为了我和弟弟的爱而生呢?难道在她心里,我和弟弟加起来都不如父亲和佛堂那两个终日诵经念佛,却做着龌蹉之事的两个婆婆?” 齐嬷嬷大骇,忙低声说道:“敏儿,这些话怎么好在外头说?被有心人听见,你的名声、你弟弟的名声就坏了,岂不是顺了那些人的意了?不要这样说你的父亲,祖母和曾祖母,他们是你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你的长辈,要敬着才是。” 吴敏听惯了这些话,说道:“又是要说三从四德,女则女训。为长者讳,为君者讳、为父母讳吗?难道父亲和祖母他们是我的亲人,我母亲就不是了吗?明明他们在我心中,还不如母亲一个手指头,为何我还要为他们避讳、为他们掩盖我母亲死去的真相、装出父慈女孝、一家和睦的假象来?他们为了私欲,都不顾我和弟弟的死活,为何我还要为了他们避讳?哪怕是一把火烧尽靖海侯府,我都不会朝着上头泼一桶水,任着他们烧吧!那个地方无处不恶心,无处不龌龊,无处不污秽!只有大火才能让驱除一切误会,烧成废墟才干净呢!” 齐嬷嬷大惊,没想到吴敏居然对自己本家靖海侯府有如此大的怨念,大人们的事情都是复杂的,小孩子性情单纯,非黑即白,嫉恶如仇,但又无法反抗,就生出这些可怕的怨念来。其实豪门贵族,谁家没个污糟事呢,只要娘家靠得住,有儿有女,熬过一段艰难日子,儿子长了大,就慢慢都会好起来的。当年大姑太太就是看不开这个,郁郁而终,吴敏可不能再走她母亲的老路。 如今吴敏还在气头上,齐嬷嬷不好硬碰硬,只得转移了视线,问秋水:“怎么表少爷还没回来?不是说出去耍一会就回来吃早饭吗?” 秋水听了,忙跑到院门口去张望,这不看倒罢了,一看不得了,叫道:“表少爷!那是李家的小姐!你可不能打她啊!” 李家小姐?难道是弟弟把李贤惠给揍了?吴敏立刻从魔障的状态跳出来,和齐嬷嬷一起去了院外。只见不远处的大槐树下,李贤惠和吴讷滚在一处,互相拳打脚踢扯辫子,李贤惠的头脸被拳头连击好几下,被打的鼻血横飞,干脆嗷呜一口,咬到了吴讷的脖子不肯松口! 且说方才李贤惠被李七夫人好一顿训斥,她长到七岁,这是最严重的一次,一时震惊委屈害怕交织,竟也忘记哭了,愣了好一会,方回过神来,眼圈一红,抽抽搭搭落下来泪来。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百年古槐树下正在照镜子的沈今竹瞧见了,这沈今竹虎落平阳遭了难,事事不顺,才逃出升天,又被毁容成这个鬼样子,觉得这天下最倒霉就是自己了,听见李七夫人教训女儿,那个小姑娘哭的委屈惨样,觉得原来这世上还有其他倒霉不得意之人,心下居然有些慰藉,便咧着嘴在树下偷笑。 沈今竹的举动被李贤惠瞧见了,这个被惯坏的千金大小姐立刻暴跳如雷,跑过去叫道:“你笑什么笑?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被自己的大丫鬟背叛、被鸡鸣寺大和尚绑架、差点被弓【弩射成刺猬,又被毁了本来就不太出挑的容貌,如今又被一个黄毛丫鬟指着鼻子骂,还威胁要抽她,沈今竹也火大了,她也是娇生惯养宠成的熊孩子好吧,此刻也忍不得了,她身上有伤,不好与李贤惠肉搏单挑,干脆从地上连枯枝带沙土抓了一大把,劈头盖脸往李贤惠脸上撒去! 这李贤惠正瞪着眼骂人,沙土米分尘侵入双眼,还呛进了口鼻。 啊!咳咳! 李贤惠双手捂着眼睛,蹲在地上强烈的咳嗽着,这眼睛进了沙子,泪腺本能的分泌泪水将沙土冲走,以保护眼睛,鼻子也是如此,李贤惠是眼泪鼻涕齐流,好不狼狈,沈今竹见得手了,蹭的一下跑的远远的,藏在不远处的假山背后偷看李贤惠倒霉样——沈今竹还不能走,她还在等着吴敏用完早饭,过去回收食盒呢。 这李贤惠流了一会鼻涕眼泪,方将眼鼻的沙土清理差不多了,往外呸呸的吐口水,吐出嘴里的沙子,就在这时,一个小沙弥好奇的走过来,问道:“这位小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摔倒了?要不要我去帮你找你们大人?” 如果此时李贤惠长了点脑子,而且耳聪目明的话,就能看出这并不是一个小沙弥,他的光头头顶上是绑着两个小辫子的,是一个穿着僧衣的富贵人家的男孩子,甚至相貌和吴敏有五分相似,此人便是吴敏的弟弟吴讷。他七岁不到,为了方便照顾,便和姐姐吴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