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数语,宋昀说得简洁,但韩天遥却已听得明白。宋昀容下维儿,甚至待维儿比亲生还好,为的无非是他始终不能赢得的十一的心。 他所有行动的底线,都是他的柳儿。对于这段持续了七年的感情,他绝对不会放手。 而韩天遥所威胁的,正是宋昀最输不起的。 虽是九五之尊,但他待维儿的细致周到,已是韩天遥亲眼所见。不论是不是亲生,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他已做到了极致。 正因为他对孩子的疼爱众目所睹,若孩子出点什么事,谁也不会疑心到他,——他甚至什么都 不需做,只需有意无意地让孩子哭闹惊惧。 一旦病发,如此幼小的婴孩,服药针灸都难施为,必定凶多吉少。 宋昀显然也在赌,赌韩天遥输得起多少,敢不敢拿他从未抱过的骨肉和已经另嫁的旧日恋人冒险。 韩天遥如一尊墨青的石雕,定定地立于幽暗的大殿中。 他的黑眸一点点地幽沉下去,似暮云满天,渐掩去天地间所有的光亮。 许久,他抬眼,向宋昀行礼,慢慢道:“臣会把聂听岚的日志令人转交皇上,并妥善安置她的侍女,绝不会让皇上费心!” 宋昀微笑,“那么,京中之事,南安侯也不必挂心。朕只盼南安侯能助朕收复中原,一雪前耻。卿可一展抱负,朕能振兴大楚,才是两相得益的事。还有,韩家的富贵前程,朕也不会有丝毫亏欠。朕并不希望在史册上留下暴君、昏君的恶名。” 言外之意,即便君臣已有嫌隙,为身后声名计,他也不会因此报复韩家。韩天遥将会得到与他功勋相匹配的高位和财富。 韩天遥轻轻一勾唇角,终于有一抹清冽的笑,“臣无需高位财富,只需皇上为我重建一座花浓别院,供我隐居终老即可。臣出山为官,一为报仇,二为驱除外虏。如今济王已逝,施相……只怕也不远了吧?班师之日,便是臣功成身退之时!” 宋昀笑意清雅,“若你想如祈王般逍遥山间,安享一世清贵,朕也会遂你所愿!” 韩天遥长揖,转身开门离去,再不回头。 待他离去,宋昀才长长地吐了口气,面上笑意尽褪。他摊开手,正见掌心透湿,早已汗水淋漓。 定一定神,他向外急唤道:“快去瞧瞧贵妃可曾回来。若不曾,立刻将皇子抱来。” 外面应了,不一时,便见那边小轿冒雨疾行,却是乳母抱着维儿又赶了过来。 宋昀远远听得维儿哭得厉害,怒意又起,匆匆从乳母手中接过维儿,低喝道:“滚!” 乳母再不敢吱一个字,忍着泪退了下去。 ============================= 弈,多少伤心(三)【实体版】 维儿觉出熟悉的怀抱,听着熟悉的抚慰声,哭哑了的嗓子这才小了些,兀自呜呜着,泛紫的小嘴唇委屈地扁了又扁。 宋昀抱着他在方才韩天遥坐过的那椅子上先坐了,小心地拭去他眼角的泪,柔声道:“维儿乖,是父皇不好,不该把你送别处去,父皇……更不该咒你。父皇会好好护着你,直到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他晶润明秀的眼底闪过恍惚,“我和你的娘。亲,会看着你娶妻生子。那时,我们的头发也该渐渐白了吧?” 而如今他们还很年轻,年轻到有足够的时间去融入彼此的身心,直到她如他这般,矢志不渝。 维儿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却似听懂了一般,冲他“咿呀”两声,虽还哑着嗓子,竟咧着小。嘴笑了起来,幼白的双颊露出和十一相似的一对深深酒窝,越发好看得招人怜爱。 宋昀松了口气,唤来画楼道:“叫人再去找!朕不信偌大的京城,便找不到一个合维儿心意的乳。母!” 画楼忙应了,匆匆出去吩咐。 宋昀逗弄片刻,一直紧绷的心弦已慢慢放松下来。 正待抱维儿起身时,他的目光瞥到方才韩天遥喝过的酒盏,眼角已微微一挑。 原是预备给贵妃用的酒具,自然是极好的。银制酒盏可辨析毒物,但纯银太软,故融入精钢使其坚硬,并嵌上宝石以示名贵。但宋昀取过酒盏看时,已有宝石从他指间跌落。 质地坚硬的酒盏竟已被韩天遥捏得变了形。 ------------------ 午后,琼华园。 “南安侯的确已经回京。”齐小观抱肩立于缀琼轩中,眺望窗外浓绿欲滴的层林碧树,眼底亦有疑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