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潮阁那边的事就没小事。 寒冬腊月的天,邵猷扯了大麾一裹,人就站在了门边,开门时一只手还在系着绑带,快步走出院子门口时话才问到一半,“阿芙那出了什么事……” 他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身后跟着的人一怔,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抬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微微侧了脸像是在倾听着什么,顿了一瞬之后,脚步虽还朝着望潮阁走,嘴里的话却全变了,与方才的再无一点干系。 “门外来了人,不少,估计要把侯府都给围了,你们悄悄去把各院的人都叫醒,别点灯,让前院的人将东西都备好,该去办事儿的马上先去,”他略顿了下,似是有些烦躁地长叹了口气,很是不满也很有杀气,“估计就是今晚了。” 身后跟着的人里,那些表情骤变的是听懂了的,一脸迷蒙的显然不是,可都不耽搁他们按着侯爷的吩咐去做,前前后后地忙乱开来。 而在这样的忙乱依旧是无声的,在外面看着,整个淮阳侯府还在安睡。 可就在外面的禁军打着哈欠将侯府团团围住时,或是忽然有个火把灭了,或是一块乌云遮住了月色,只是极短的一瞬,黑影晃过禁卫军们,湮没在黑夜中,朝着自己的目的地漂流。 邵猷进了门,珈以打眼一瞧他的神情,原本那句到嘴边的“我没事,丫鬟们大惊小怪罢了”的话就自然而然地噎了回去,转而问了句,“出事了?” 邵猷点头,过来时顺手拿了珈以的衣裳,又吩咐豆黄去拿了大麾,站在床边背对着她,方便自己静心凝气,一边就将方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遍,“我估摸着,应该是宫里的圣人大限将至了,怕新皇拿不住我,要先拿我开刀。” 开刀了淮阳侯,北境基本就成个漏勺了。 可精明了一辈子的圣人显然早已在心里估量过,相较于上一辈子懒散的淮阳侯,邵猷这一世明显是高调得有些打眼了,或许他们暗地里的那些小手段有些被发现了,连圣人这样能忍的都不想再忍下去,就怕他撒手一走,后脚这皇陵都进不去,列祖列宗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相较于江山社稷,北境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纵是破了,好歹还有重重重镇顶着,总比留着心腹大患被篡位了好。 珈以也没想到这么快,而且他们其实在宫里也埋了钉子,圣人面前的大监早就是他们这挂的人了,如今禁军围了府他还没能递出消息来,十有八九就是圣人察觉到了什么故意避着他,宫中禁严,连他的手脚都被拦住了。 她一遍快速穿衣,一遍在心里过了一遍,眉头自然就皱到了一起,“既然圣人起了这个心思,位子八成是传给了九皇子。九皇子那人,心眼小得和针尖儿似的,怕是容不下与他争了这么久的四六七,咱们之前那些埋着的人也能动了,让皇子府先乱起来……” “恩,我都安排下去了,他们眼下应该出府了。” 听见她穿衣的声响停了下来,邵猷才转头,伸手将她拥到怀里,轻轻在她额上亲了一口,“放心,你及笄礼时我调来的那些人都还在前院没走,只要不来万把个禁军,侯府应该还能守上一日的,外面的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邵猷见她的眉头依旧皱着,又凑到她的眉心吻了下,“放心,有我在。” 他很难得的在珈以面前板着脸露出了淮阳侯,镇守北境八年有余的大将军的模样,只那双眼睛里还是绵绵的情意,被战意环绕,被信念高举。 邵猷守北境的八年,因为父亲的遗愿,因为北境的人民,也因为身后的大好河山与盛世太平,却与他自己没什么干系。 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也的确没有什么时候分心怕过死,他孤家寡人,身后事都不用与谁交代,故而凭着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更加凶狠也更加无畏,连茹毛饮血的鞑靼人都怕他怕得瑟瑟发抖,大半就是因他那一身不管不顾的杀气。 后来他在手里捧了朵娇娇嫩嫩的芙蕖。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了杀心和没了斗志,他就合适过这样安和太平的日子,不用什么摄政王,就一个侯爵,足够他娇养着心尖尖上的阿芙。 他不求什么一人之上,可他再上战场,心里便有了顾忌。 重生这一世,邵猷其实也想过,他上一世的最后一战会败,是否与他心有牵挂有所干系,可眼前兵临门口,他抱着牵挂,却吐出了这丝疑惑。 他会赢,无论如何都要赢。 他无比坚定这个信念,战意甚至比以前更加高涨澎湃,因为他心上有了人,他背后有了自己心甘情愿背上的负担,他必须保护她,他也必须赢。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