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一股子怪味儿。白檀捂着鼻子在一排炼丹炉后面找到司马玹,他发髻高束,身披道袍,盘腿阖眼坐在那里。 在他身后还坐着两个道人,一个发须皆白,是玄阳子无疑,另一个是陈凝。 白檀头一回见司马玹这幅模样,愣了片刻才回神见礼。 司马玹睁眼,请玄阳子和陈凝先退避出去,笑了笑道:“你今日求见,莫非也是来劝朕的?” 白檀垂头:“陛下胸怀大志,因何困于这方寸丹房呢?”明明当年他做豫章王时,还狠狠批判过这修道不务正事之人,如今自己竟然走上了这条路,怎能不叫她唏嘘。 司马玹笑容依旧温和,就是消瘦了许多,大约是近来在辟谷的缘故,他抬手请白檀就坐,轻轻叹了口气:“开春以来各地灾祸频发,前些时候晋兴郡中还出了崩山的祸事,泥石毁了良田无数,百姓也多有死伤。太史令数次占星,皆言此乃国上德行有失之故。历阳王与朕说,帝王修道乃是为民生祈福的福德之事,朕深觉在理,不管如何,总也能求个心安吧。” 又是那个历阳王!白檀因为采蓉的事就对他没什么好感,没想到他又来兴风作浪了。 司马玹向来冷静理智,若非被他捏住了失德的由头,岂会轻易竟被说动,还真是会灌*汤。 她忍着不痛快,还得斟酌考虑司马玹的心情:“修道是小事,服食丹药却是大事,陛下切记保重龙体,也免得朝中与后宫担忧。” 司马玹刚要接话,忽然看到旁边的司马瑨,他进门到现在也没见礼,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抱臂站在炼丹炉旁,那一身黛色胡服几乎要与那丹炉融为一体,不仔细瞧还真注意不到。 “怎么,你也是来劝朕的?” 司马瑨朝他看了一眼,抬抬手:“陛下接着说,臣弟只是来看着恩师的。” “……”白檀倏然转头,混账,这是什么话,你要坑死为师吗! 司马玹明显一愣,视线在他和白檀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忽对白檀道:“你的意思朕明白,你放心,朕有数,你先出去吧,朕有些话要与你这个学生好好说说。” 白檀觉得他把“学生”一词咬得特别重,心里不禁有点慌,他是聪明人,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这么想着,退出殿门之前便对司马瑨使了个眼色。 司马瑨似笑非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看到。 司马玹目送白檀出了门,这才对司马瑨道:“朕希望你在白檀面前聆听教诲,只盼你早日修正心性,你可要将她当做师尊,好生敬重才是。” 司马瑨笑了一声:“臣弟向来不守规矩,陛下又不是不知道,只怕是尊重不了她。” 司马玹眉头深深皱起,又缓缓舒展开:“朕以为你至少师生伦常是不会违背的。” 司马瑨不愿多谈,站直身子道:“陛下继续听历阳王的话修道吧,臣弟告退了。”话音未落,人已走到了门边。 司马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又深深吐出口气,竟无可奈何。 白檀方才那番话说了一半,本还打算进去再继续劝说,抬头却见司马瑨已经出了殿来,示意她跟自己走。 “陛下不用劝了?” “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好劝的。”司马瑨说话时忽然揽着她往身边带了带,旁边一排内侍急急忙忙小跑着从身边擦过去,看到他在又慌忙停住下跪见礼。 白檀一头撞在他胸膛上,站稳时看到跪了满地的内侍,心如擂鼓。 司马瑨是个不按常理走的人,随心所欲惯了,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现在已经毫不避讳,照这样下去,只怕全天下都要知道他对自己那点心思了。 要老命了,以前担心教不好他名声要坏,现在是教得好教不好都得坏了。 白檀看了看日薄西山的天,第一次觉得人生是如此艰难……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