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还是熟悉的样子,说话、做事,也是风风火火,但眸中却是从未见过的稳重沉静。 经历那场大难后,她仿佛完全变了个人。 说她失忆,他不信。 失忆怎会导致性情大变。 也许是借此逃避些什么,譬如不好的记忆,或不想见的故人? 江泓无奈地笑笑,只好将白玉簪放回木盒,搁置在桌上,“我这里还有我们儿时玩过的玛瑙棋子,本想送你,但我又不舍,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件信物……还记得吗,以前你爱悔棋,每次赢我后总是笑得很开心,哎,物是人非……” 他兀自絮絮,欧阳意一言不发。 她不想得罪江泓,没这个必要,但以后同在刑部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保持距离最好。 江承典只好温柔道:“我送意妹妹吧。” 耳濡目染父亲对另一个女人的温柔缱绻,少年垂眸,眼底映着明灭不定的烛光。 一路无话,直到江府门口。 “江郎中请留步,告辞。” “慢走。” 顾枫策马前,江泓始终勾着优雅的笑意。 越来越觉得,这个笑容有点熟悉。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 欧阳家宅。 康素君顺着窗沿望月,一手执酒杯,食指轻扣着,两眼眯起,已是微醺之态。 欧阳澄也喝多了,抬眼看夫人。 二人老夫老妻多年,时常对饮,浅酌小意,成为日常夫妻闺中之趣。 算起来,康素君的酒量比丈夫还好呢! 而后她推了推丈夫胳膊,似笑非笑道:“女婿孝敬的,不错吧。” 原来,梁柏请诸人喝过臭酱油味儿的三十年杏花酿后,另外留了坛好酒给丈母娘。 酒林老手的康素君一开坛便知是绝顶好酒,欧阳澄亦寻味而来,老夫妻俩对饮半日,好不痛快! 一整坛酒竟不知不觉见底。 欧阳澄“哼”地一声,装作不太在意道:“不过如此。” 康素君嗔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丈夫一眼:“我明日便叫女婿再送一坛,你到时可别跟我抢。” “夫人你!” 欧阳澄搁下酒盏,轻轻拍拍妻子已经不再柔嫩的脸,语带讨好:“为夫给你认错,认错还不行么。你大人大量,分我两口罢……” 康素君莞尔一笑,微醺的眼中带着几分少女娇嗔。 想了想,康素君道:“分你多少口都行,回头你别再对女婿那么冷淡,他爹娘已不在世,咱们就是他的长辈,该对他好些。” 欧阳澄痛快应允。 康素君乜丈夫一眼。 “夫人何故如此看我?” “你说呢?”康素君反问。 丈夫是个倔驴脾气,对女婿多番挑剔不满,积怨已久,绝不是一坛好酒可以扭转的。 欧阳澄放软语调,带着些许讨好地道:“今天咱们交个底——夫人觉得江泓如何?” 酒后最适合吐真言。 康素君心底漫出一丝怪异来。 我跟你说女婿呢,提什么江泓。 是了,江泓是丈夫的得意门生,爱之如子,丈夫赤诚亲近以待,连视为心肝宝贝的女儿也早早许配给他,全然毫无保留。 这几年江泓官场得意,仍孝敬着欧阳澄这位启蒙恩师。过年过节,无论恩师在哪儿,必是有问候信送到,信到礼到,十年间从未缺席。故而欧阳澄也常以此为傲,张嘴闭嘴就是“要是泓儿当我女婿”。 今日,欧阳澄却有些不对劲。 康素君轻哼一声:“你的高徒,学问、礼节,自然都是顶好的。他对你有仰慕之情,瞎子都能看出来。” “那他对意意如何?”欧阳澄问。 康素君回忆一番,说江泓对女儿有情窦初开的爱恋吗,好像也有,可时隔多年,两个孩子少年时的相处就像蒙了一层雾气,变得模糊难辨。 她记住的,是女儿因惊吓过度,在床上胡言乱语、高烧不醒的那段日子,只有江泓日日来探望,满眼泪痕,跪守在榻前不肯离去。 作为母亲,康素君永远承他这份情。 回到长安,再见到温煦如初的江泓,康素君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