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 眼睛阖闭良久,我沮丧地睁眼,心仍然不够静,无法承影。闭上眼脑中全是小童白裙染血,神态安然的一幕,怎么都挥不去。我到底还是无法摒弃心中杂念,因为这个人是小童,两年里唯一可算与我交集最深的人。 高城淡淡地扫过画廊一圈后,就道:“你们开始吧。” 于是众刑警都开始忙碌,我凝立在跟前,听着法医陈低蔼陈述:“尸体面部和眼肌呈现僵硬,身体还未完全僵化,前身与背部都未见尸斑,死亡时间大约是在凌晨的四点到五点之间。右手腕上伤口为利刃划破,刀口划过痕迹为自内向外,血液凝结程度判断大约是在三点半左右划开手腕,血流了大约半小时,死者逐渐窒息死亡。” 张继听完后提出疑问:“有没有可能是他杀?一般人都以右手为主,割脉在左腕,划过痕迹为自外向内。”法医陈手上顿了顿答:“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法医的职责是还原死者尸体身上的讯息,她无从判断案件过程。 但是我知道,低眸凝向自己垂在两侧的双手。我们都是画画的,握上画笔后就不会分左右,有时以右为主,左为辅;但有时画的角度与呈现方式需要左手去临摹,故而左右两手的灵活程度不相上下。另外,张继提出一般人割脉应该是自外向内,但对于画者来说,没有所谓惯性的习惯,只存在线条的美感。 这时高城突然道:“看看遗书吧,写给谁的?” 张继冷眸扫来,落在高城脸上,“写给你的。”我心中吃了一惊,刚听到说有遗书,心觉要么是写给她家人,要么就可能是写给我的,因为她选择了在画廊结束生命,怎么也没想到是写给高城的。 转看高城的神色倒是未见惊异,只淡淡说:“痕检过了拿来我看。” 高城快速览过信纸后,就把它递给了我。敛目字迹熟悉,但却令我意外,字里行间表述的竟是对高城的恋慕之情。 与其说是遗书,还不如说是一封带了悲伤的表白信,只在末尾处小童留笔说:城哥,我其实一早就明白,你是我企望不及的人,但仍然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向你靠近。曾幻想穿上白色纱裙站在你身侧,用画笔勾勒,想着就觉得心头甜如蜜。可这愿望没法实现了,我仅能让自己白纱挽地,红妆潋滟,完成最后一幅生命之画。 我转眸去看小童,心底升起沉痛,白纱挽地,红妆潋滟……她的红妆是血。 噪杂声从外传来,粗砺的嗓音中带惊悸:“让我进去,小涵,小涵,你是不是在里面?” 张继横眉怒问:“是谁在外面?” 我说:“让他进来吧,他是童子涵的父亲。” 童浩根在迈入门槛那刻,就如一尊石像般定在了原地,瞪圆了双眼直直看向离他还远的小童。看着他抖如筛子般的肩膀,我心头涌出不忍。直到有人去搬动小童的尸体时,童浩根才发出一声哀嚎,踉踉跄跄地冲过去嘶喊:“小涵!”下一秒砰的一声,他人就栽在了小童的尸身前,哀痛、绝望、悲泣。 没有人再去移动小童,刑警们也都放下了手里的事,一致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他们的眼神或许淡漠,那是因为他们看到的悲伤太多了,但仍尊重这刻一位中年男人失女之痛的悲鸣。 男人的哀哭不像女人,在极痛之后,就只见童浩根哭得老泪纵横,却不再呼天抢地哀鸣。等他情绪渐渐低落下来时,张继才下令:“带死者回去做更详细的检查。” 童浩根闻言抬头,惊惶悲急地问:“你们要干什么?不行!我不同意,小涵已经死了,不能再任由你们拿去解剖。”他说完就急扑在小童身上,用身体遮挡掩护住。 但张继不为所动,沉令刑警将之拉开,眼看小童被白布覆盖移往抬尸架上,童浩根忽然挣脱刑警冲向我,在那一刻并未及防,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当高城挡身在前乒的一声脆响落地时,动机立明!一把裁纸刀! 这把刀自然不是小童自杀割腕的那把,但我仍能一眼看出那是用来画作完成后割图用的,因为我为怕手被割伤,与小童特意在一头贴上了白色胶布。不知童浩根何时拿到那把裁纸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