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几近崩溃,连连怒道:“你就是那样的意思……就是你的挑唆……” 温回舟满面嫌弃地掸了掸衣袍,再不多顾看一眼,转身便走了,只余简明之一人仰月长啸。 江稚鱼静静望着他,心内一阵扼腕唏嘘,初见之时那个清冷矜贵、眉眼成画的谪仙之人仿若已堪堪远去,现下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失了心魂而空留皮囊的可怜人。 “殿……”江稚鱼刚欲唤声殿下,却觉不妥,即刻改口:“夜间天寒,您衣衫单薄,还是早些入殿内歇下吧。” 她实在不忍心瞧他这般模样,欲过去搀他入内里。 简明之听得她的话音缓缓转头,好似才发现江稚鱼就在自己身侧,他忽而一扫面上青灰之色,上前几步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目光灼灼盯着她呢喃道:“我不能,我不能被废弃,我自出生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做了二十余年太子,如今成了全皇城的笑柄,我不能……” 他这般模样确实令江稚鱼吓了一跳,她未曾想他这般看重太子之位,竟好似到了惜之如命的地步,不过确也能理解,这样的事情搁在谁身上,都是不好过的。 她刚欲出言宽慰,简明之握住她手腕的手忽而紧了力道,将她瓷白腕处生生勒出了一道红痕,令她不由吃痛。 她抬眸,就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眸,那眼神中带着颇深的执念,令江稚鱼陡然心惊,紧接着就听他沙哑着声音道:“江大人,你帮帮我,你去向陛下认罪,说我是受你蛊惑,你去……你去将一切都认下来,你帮帮我,我不能被废……” 江稚鱼双目圆睁,万分不敢相信这是他所说出的话,可他望向自己时的那份渴求与执念却是那般真切。 她此刻忽而想到从前初入东宫时,他夜间为黄河水患一事请她做策论,彼时她深觉他是个先天之忧而忧的君主,可如今看来,自己那时的想法,当真是个笑话。 江稚鱼向后撤步,死命挣脱他的双手,冷眼瞧着他疯癫痴狂的样子,便知此间他唯一深爱的,不过是太子之位的虚名,而一切不过沤珠槿艳,刹那浮华而已。 简是之每夜子时入睡,几乎雷打不动,故而对于宫中的不太平也不甚在意,直到他从美梦中被叶内侍叫醒,才知晓今晚这禁中之内也唯有他睡得安稳。 陛下传召,他急忙加冠披衫,随着叶内侍往垂拱殿而去。 夜间习习凉风吹散了他的睡意,他抬眸环顾,就见夜幕之上团团乌云接连,低低压在大殿正脊的鸱吻之上,有种覆倒一切的架势。 变天了,他暗想。 简是之入殿内躬身问安,悄悄打量上首帝王的脸色,见他面色沉静,似已熄止了怒意,便知晓早自己一步应该已有旨意送去东宫了。 他敛了敛神,先出言道:“陛下,大哥他虽有过错……” 他话音未完,就听上位者不知将什么重重拍在书案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立时止住了他的话。 简是之垂首,不敢再多言一句,就听上位道:“你不必替他求情,朕圣旨已拟,明日便会昭告天下。” 话毕,殿中一时静默无言,皇帝早在他入内时便屏退了左右,此刻这空旷大殿内唯有他们二人。 晚风吹起烛火飘摇,此间之内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良久后,皇帝暗暗叹息一声,打破了这方浓重的沉默,他垂下眼眸,拧起眉心,不似方才般厉声,只淡淡念道:“是朕对不起明之。” 简是之偷偷抬眸看向他,见他面带愁云,脊背微驼,此刻不似帝王,而仅是寻常人家的父亲。 “明之自幼习武,教习他的师父无不赞他有过人天资,他确也善武力,随着朕大大小小胜了不少仗,可他于政事上面却实在欠些天赋,朕常想,若是当时不因他是嫡长子而立他为皇太子,便让他做个清闲王爷,是否不会落得今日这番局面。”皇帝缓缓说着,忆起往昔父子相惜之景,不免有些湿了眼眶。 然而不过一瞬,皇帝便遮下了眸中的片刻温软,恢复了往昔的冷厉,道:“不过令他监国几日,就犯下如此过错,朕是他的父亲,可先是天下的君主,他不是国之重器,便该退位。”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