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态度在第二天传出来后,被很多人认为是举重若轻,胸有丘壑的体现。 但这是不可能的。 “辞玉心中所虑,是断不能令兖豫之地豪强世家知晓的,”主公悄悄地对简雍说道,“军中疲敝,有逃亡者,有营啸者,士气必定低落已极,她只不过尽力瞒住罢了。” 为何要瞒?简雍先生摸摸胡子,也就明了了。 ——有脸的人不会在战场上跑来跑去,没脸的人跑了一次,你确定他们不会跑第二次? 所以真实的陆悬鱼是个什么样的人不重要。 大将军陆廉必须是果决而冷静的,她甚至需要用一点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专横来着重勾勒她强大的形象。 所谓“大比”,只是一个焦头烂额的统帅在想方设法提振士气,外加用“奖品”的伪装来掩盖阵亡了一大批中下层军官,而需要临时提拔的真相而已。 “话又说回来,”简雍先生很是平和地劝慰主公,“我军惨胜,尚有此虑,我不信以冀州军之骄横,遭此大败之后,士气一如往昔啊! 夜深了。 箭塔上的士兵也打起了哈欠,将半个身体倚在木柱上,头一点一点,晃晃悠悠。 有人将脑袋探出帐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后,冲里面打了个手势。 一队人悄悄地跑了出来。 他们弯着腰小跑,穿过了阴影与火光的交界处,很快来到溺坑旁,一阵扑鼻的臭味立刻将他们每个人最后的睡意都驱散掉了。 那个臭气熏天的土坑建在栅栏旁,平时谁也不会去多看一眼,但此刻它仿佛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有人从身后摸出半个劈坏的钩镶,趴在坑边,小心将它探进去。 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他拉出了一架绳梯。 很粗糙,而且气味不能想象,但已经够用了。 他们胡乱地用衣服下摆将那架梯子上干涸的污物擦掉之后,用它翻过了内营的栅栏,跳到大营的土路上。 “好像有人来了。”有人嘀咕道。 “快藏到辎车后面去!” 火光与脚步声渐渐上前,影子在一瞬间被缩短了,所有人的心也在一瞬间提了起来。 但脚步并未停歇,很快走远了。 他们从辎车后面探出头,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很快选定了方向。 “那边!那边!” 他们要离了这一片辎车组成的简易拒马,趁着夜色去到那条通往大营外的土路上。 那条路不是灯火通明的,因为没有一个主帅会将自己的营地修得四通八达,便于骑兵冲锋,它总是有些弯弯绕绕,寻常士兵需要费劲心力才能记得住才好。 当然如果遭遇袭营,也不需要士兵操心怎么到达大营边缘——这是军官们的职责。 而且如果入夜后在内营乱转被逮住,最多也就是敲几军棍,出了内营被逮住,就是妥妥的砍头示众了! 可是,可是,只要找到那条路,只要翻过那两丈高的栅栏,只要爬出壕沟…… 他们就能从这座坟场里逃出去! 他们就能回那个远在冀州的老家了啊! 当为首的那个人在黯淡的火光与黑夜里穿行时,忽然听到有人大喊起来! “有逃兵!” “有逃兵!” 他的心脏猛地停了一拍! 他整个人也僵在了那里。 可是片刻之后,有脚步声匆匆向着那个大吵大嚷的方向过去了。 这个队率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夜里,不止他们这些人想逃走啊! 第575章 那个夜里的叛逃原本平平无奇。 仗打得久了,就一定会有士兵忍不住逃走,军纪严明如陆廉营中都会有,冀州人的军营自然也不例外。 趁着巡夜士兵匆匆忙忙向着那个方向去追捕时,这一队逃兵立刻向着相反方向逃去。 营是一座接一座的,大营套小营,过道有阻隔,有箭塔,有卫兵。 但夜是漫长的,他们可以将自己想象成一只只老鼠,趁着黑夜,在微弱的火光里钻隙迂回,寻找那一条命定的出路。 路两旁的栅栏后面,有人从帐篷里钻出来了。 他们路过最前面几座小营时,那些从梦境中爬出的士兵茫然地四处张望,然后在军官的叱骂下又赶紧缩回帐篷里; 路程跑到一半时,两边小营内的情形就有些不同了,因为周遭的喊声似乎越来越大,连军官也顾不上自己营的士兵,而是狐疑地凑到栅栏旁,伸脖子往外看; 目光越来越多,火光也越来越亮,这几只老鼠几乎无处遁形! 火把摇晃着,脚步声摇晃着,叫喊声摇晃着,整个夜晚都渐渐剧烈抖动起来! 终于在黑夜与火光的尽头,他们走到了大营的边缘处,一片片小营连在一起,都住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