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得了他首级的人一定会封官加爵,得到重赏的。 他因此很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一个人取了他的性命,是这支并州骑兵的首领张辽,还是哪一个即将名声大噪的年轻人呢? 但那一蓬鲜血洒进了他的眼睛里。 他最后也只感觉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寒风而已。 张辽勒住了缰绳,站在一片距离战场不远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军营前这片如同沸腾一般的战场。 它刚刚沸腾过,现在应当渐渐冷却了。 因为这支兵马的主帅已经授首,那颗张辽很熟悉的头颅就在他身后某个并州老兵的马鞍下,细心妥帖地藏了起来。 那个主帅不仅交出了他的头颅,还交出了他的大纛,没有一声抗议。 因此在张辽看来,这场战争无论如何也该结束了。 但它还没有结束。 有人接过了指挥权,成为了新的统帅,在幽并两州骑兵们不断的冲击下顽强地建立起了新的防线。 那是个很简陋的圆阵,但不断有冀州人加入,于是圆阵的规模在不断扩大,防线上的缺口也在不断被修补加固。 那些骑兵跳下马,从身后取下了他们的弓·弩,开始在军官的指挥下齐射,于是有骑兵冲锋时,一个不慎便会被射落马下。 但仅如此是不足以阻拦骑兵收割的——于是那个圆阵中心的指挥官高声下了第二道命令! 当他下令时,那些冀州老兵齐刷刷地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捅进了战马的肚腹中! ……那不是用来吃的猪羊!不是拉货的骡,不是耕地的牛,不是只能用来换乘的驽马! ……那是一匹接一匹的战马!它们四肢有力,体态优美,光滑的皮毛在太阳下也能泛出一层淡淡的光泽! 在那一瞬间,张辽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也跟着战马一起,感受了歇斯底里的痛楚! ……那也是他们的战利品! 有战马扬起前蹄,想要逃走,想要反抗,但也有战马那样温顺,被主人死死地抓着笼头时也不曾下力去踢,而只是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鸣——那是它的主人!是它的伙伴!是隔三差五就会省下一块饼子,或是偷来一把黑豆悄悄给它打牙祭,爱它如掌上之珍的人啊! 但它的主人捅进去一刀后,将刀子拔了出来,再捅进去第二刀,第三刀! 于是终于有战马倒下了,没有立刻咽气,但止不住地流着泪水,望向居高临下看着它的主人。 主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但也没有蓄住泪水,他的脸上洒满了战马的鲜血,于是当他无声地哭泣时,流下来的眼泪就像鲜血一样。 “将死马搬上去!”那个指挥官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可怕的果决和坚定,“弩兵俯于马后,待命齐射!” 当一匹匹战马被当做简易工事,在这个圆阵的外围渐渐建起来时,这群原本很兴奋,兴奋得大嚷大叫的并州骑兵也沉默了下来。 尤其是张辽身边的亲随,他们默不作声地注视着那个可怕的工事,以及那个可怕的指挥官。 他们被震慑住了。 有人不愿意杀自己的战马,于是那个指挥官身旁的人上前一步,先杀了他,再杀了马。 有人想要骑马跑出去,但外圆的人在他经过时一刀砍向了马腿。 那些冀州人的脸像是从黄泉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狰狞痛苦,撕心裂肺,但他们就是那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发出了一声声的战吼! 大局已定,他们又失了战马,断然是逃不出去的,即使这两三千人努力地摆出了这样的阵势,防住了陆廉的骑兵,他们也断然无法防住陆廉亲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