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侍奉,便是在家中读书,因此当河内郡的消息传到雒阳时,杨彪思索了一会儿后,便下令将杨修唤来。 “吕布虽出兵助眭固平乱,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杨彪淡淡地说道,“河内郡恐危矣。” 平乱不易的原因也很简单:河内郡两面都是山,贼寇想要躲进去是极容易的,并州军想进去找是极不容易的。 再加上眭固无论资历军功人望都远远比不过张杨,他在短时间内想要安定军心,已经是个极其艰难的任务了,如何还有余力带着士兵钻进山里,一座山一座山的抓溃兵呢? “既如此,河内郡今秋的粮食恐怕供不到雒阳了。” “听说现在已经有人四处买粮了,”杨彪说道,“一石陈谷亦有千钱。” 杨修沉默了一会儿。 他家中僮仆千人,因此回到雒阳之后,也有一些耕种的田地,衣食无忧不假,但他也十分清楚这个价格意味着什么。 一石新谷,太平年岁约两三百钱,陈谷自然更便宜些,而现下的价格已近十倍,这还是去岁存粮尚未吃尽的前提下。 等到秋时,人们发现没有新粮可买,这个价格立刻会涨到一个荒谬的地步,紧接着就是京城附近这些刚刚开始恢复元气的农田也会遭到劫掠。 最后的结果自然就是朝廷断粮,天子挨饿。 “有人想逼迫天子东巡,”杨修终于把思绪捋清楚了,惊叹了一句,“好手段哪!” 杨彪冷冷地看了自己这个独生子一眼。 “你想清楚了,旁人也想得清楚。” 青年脸上那些活泼的表情立刻收敛了回去,重新变得恭恭敬敬起来。 “用这等奸计,此人其心可诛。” “嗯,你看会是谁呢?” “儿观刘备不似这等心性。”杨修回答得很谨慎,但没有说服杨彪。 “以刘备今时今日的人望,他便自己不动手,自然也有别人代劳。” 杨修没忍住,“噗嗤”就笑了。 他的父亲眼睛一瞬间便睁圆了,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于是这个儿子赶紧又收敛了表情。 “不管是有人为他效力,或是他自己下了这个决断,”杨修说道,“颍川和宛城都在曹操手里,他如何来雒阳呢?” 老人冷哼了一声,“他去岁与曹操决战,胜负已分,董承又大肆劫掠,而今兖州生民十不存一,刘备若有此心,如何攻不破曹操?” 他的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威严,似乎不容置喙,于是儿子的脸色立刻就白了。 “父亲!”杨修委屈极了,“父亲既然这样不喜欢刘备,为何还要我出使徐州呢!” 这个须发半白,葛衣素巾的老人忽然很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我不曾这样说。” “那父亲是……” “我只是轻轻地质疑几句,”杨彪说道,“你便如此失态了。” 竹帘外的蝉使劲地叫了起来。 杨修悄悄地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杨彪看着自己这个聪明秀雅的独生子,总感觉心里交织着两种很复杂的情绪,想夸他聪明,别人的情绪他一眼就能看破,又想骂他这样轻浮,一点事都压不住。 但他的确还年轻,杨彪对自己这样说道,只要跟了一个性情宽仁的好主君,慢慢历练,他总能成熟的。 “其实这件事想要查清楚是谁所为,”老人笑道,“你试一试便知了。”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