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中年文士好整以暇地坐下来,“何事?” 袁谭迟疑了一会儿,“北海贼寇已平。” 这并不出郭图的意外。那些青州贼已经是强弩之末,无论人数、武器、战斗力,每一样都不能与北海郡的郡兵抗衡,更何况陆廉那支军队跟随她四处征战,又悉心添置兵甲,已是一支精兵,平贼自然不在话下。 因此郭图只点了点头,等待大公子接着往下说。 “孔融空有美名,谁知竟无能若此,拱手将北海让与一妇人,”袁谭终于忍不住了,“诚为天下耻笑!” “虽有盛名,实不过一瓠壶尔,文学邈俗而不达治务,”郭图笑道,“大公子不是早有所知?” 听了这句吹捧,袁谭那张英气的脸依旧十分纠结。 “我就算知道,”他道,“也没想到他竟能这般无用!” “陆廉虽能替他平寇,来岁我军兵临城下时,难道她也要替孔融守城么?” “我就是担心这件事,”袁谭叹了一口气,“沮先生有信至……” 郭图的瞳孔一瞬间缩紧了。 天下有些诸侯深恨自己身边没有得力的谋士,袁绍却经常苦于身边谋士太多。 沮授田丰审配郭图荀谌逢纪辛毗许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道理,不同的说辞,于是听谁的不听谁的就变成了一件麻烦事。袁绍以前总觉得那些不听忠臣之言的君主实在愚笨,但自从他帐下多了这许多谋士之后,他才知道那些昏君也不是自愿当昏君的。 这些谋士们不仅风度翩翩,而且口才绝佳,不管什么事都有两个立场相对的谋士出来争执,不管哪一方都能把话讲得无懈可击,于是该听谁的话就成了一个大难题。 主公在烦恼,谋士们也在烦恼,比如说郭图,他偶尔就会幻想云间飞下一只大鹏鸟,给沮授叼走吃掉。 当然光吃沮授也不行,最好连田丰审配荀谌辛毗许攸一起吃了,这样他就是主公唯一倚重的谋士了。 ……咳。 郭图从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迅速清醒过来,并且以同样迅捷的速度制订了自己的计划。 “沮先生有信至,”袁谭根本没有察觉到郭图那些复杂而幽微的心思,还在继续说下去,“他说此时我父与公孙瓒征战幽州,我不该再与刘备争执,不如将青州平分,暂歇刀兵,令军士得以修整,也好随时北归为我父效命。” “沮监军是忠贞死节的国士啊!”郭图赞叹道,“他这样一心一意为主公谋划,在下也不得不佩服……” 袁谭认认真真地点着头,听郭图声情并茂地夸赞了一番沮授后,画风忽然悄悄转了。 “但可惜,他一心都是主公,而公子的事,沮监军考虑得略微少了一点啊……” 大公子猛地抬起眼,“啊?” “公子细想!我们奋战良久,终于驱逐田楷,断了公孙瓒一臂,正是大张旗鼓,席卷全州的好时机啊!公子,只占半个青州,算什么青州刺史?咱们打了一年,到头来却让刘备陆廉小儿把果子摘了?” 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要紧的是都站在袁谭的立场来考虑问题,不由得这位大公子不陷入沉思。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郭图悄悄打量他一眼,声音和缓地说道,“若大公子此时下令,苦战一年的将士们必定感念沮监军的恩德,但这小小平原,怎够封赏他们?到时将士们不还是要归怨于公子?” 这些和风细雨般的话语悄悄送进了袁谭的耳中,令他的态度慢慢起了变化。 “先生说得不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若非先生,谭几乎自误!我父既表我为刺史,我怎能不全据青州!待得开春,我便领大军南下,摧破北海!”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