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便恼怒,也不过罚我几顿饭罢了!” 【这个就叫无知者有福。】黑刃感慨了一句,【这样的草包竟然也能顺顺当当活到现在。】 咸鱼倒是对少东家的幼稚行为麻木了,揣起钱袋出城时,问了黑刃一句。 【这钱要怎么用?】 【你可以拿它买点上好的油脂和丝绸,】它说,【犒劳我这些天以来给你的帮助,以及接下来很有可能带给你的帮助。】 【你也觉得给西凉人钱没什么用?】 黑刃的声音直接响在脑海里,不辨男女,也很少有什么语气词。 但是这一次,它的轻蔑溢于言表。 【用剑拿不到的东西,靠钱也是买不来的。】 比起几日前,城郊肉眼可见的萧条许多,偶有进城的也是商队,几乎见不到孤身一人进城的身影,更不用提此时出城。 因而她出城时,守城的士兵还好心劝了她一句。 “这时辰出门,你活腻了吧?” 她想想,点点头,“有可能。” …………………… 一轮金乌缓慢地落于地平线下,远处见不到炊烟和人家,星星点点能见灯火处,只有西凉人的军营,绵延成片,与城外的暮霭合为一体,仿佛蹲守在黑暗处的怪兽。 她能与整座军营为敌吗? 不能。 如是贼寇,她有信心在数十人甚至百人面前,冲破防线,斩了首领的头颅。 但军队不是这样的地方,她斩了一名首领,下面自然还有无穷无尽的偏将、都尉、什长,他们仍然能将士兵整合起来,前赴后继。 所以她得想点什么办法。 箭塔上的士兵们正在交谈,聊起这几日的收获,比如说打劫的村庄,抢来的女人,以及畅饮的美酒。 雒阳真是个好地方,他们如此赞叹道,这里的富庶与安逸岂是困苦萧条的西凉可比? 但这些人凭什么享受这样的生活? 还瞧不起他们这些镇守边关的将士? 将军带他们上雒,就是为了拨乱世,反诸正,让这个世界变得更讲道理一点! ……听说再过几日,将军会带他们发一笔大财,什么大财? 戌时鼓已敲过,她一座军营接一座军营边缘观望,始终没见到什么牛将军的车马。 营寨大门都关得很严,她在外面想听一听营中士兵说点什么,结果这些西凉人的方言听得她痛苦无比。 营中忽然传来几声呼喝,哨塔上的士兵看了一眼,挥了挥手,打了个手势。 寨门开了,几个民夫从里面推了一车血淋淋的东西出去。 士兵探头向下望了一望,“今日将军们酒喝得不顺?” 塔下开门的士兵骂了一句,“还不是受了那些关东贼子的气!” 她小心地靠在木栅栏上,隐在阴影里,一边盯着那车血淋淋的东西看,一边思考他们在讲些什么东西。 但待得民夫将那车推出来时,她终于看清楚了车上装着什么。 牛辅今天的酒喝得确实不顺。 阿舅能全据雒阳,靠的是赫赫威名的西凉铁骑,而非关东世家!他现下亲近士人,征召名士,低三下四的态度已令军中将士们不满,更不用提竟然还给那等弃官而走的袁绍等人授以官职,以示亲近之意! 那班公卿士族,哪会给西凉人什么好脸色看! ……但雒阳的醇酒,的确甘美,多饮几盏,便不觉自醉。 “那王匡的府邸,我向太尉求了数次,皆是不许,”李傕也趁机发了个小牢骚,“太尉一片赤诚,只怕朝廷看不见呢,各个板着一张脸,连笑模样也不见几分!” 帐外寒风萧瑟,已渐有凛冬之感,帐内火盆却烧得旺盛,温暖如春。 几名将领各自抒发胸中郁气,喝了一轮酒,又觉得有些无趣了,就着李傕的牢骚,另一名偏将倒是出了主意,“刚刚那群丧气妇人死便死了,现下空喝酒也无趣,不如换一批再进来?” “也好,”牛辅摸摸胡子,“挑几个好的来,将帐中血迹清洗了去。” “今日正有我手下都尉带回来的酒坊女子,虽无胡姬之色,倒也可取来一乐,”偏将笑道,“或可入将军之眼。” “身段如何?” “依小将看来,堪为楚宫之腰。” 牛辅起了兴致,“那便唤来!” “这些,都是从营中推出来的吗?” “是,都是小人推出来的。” 军营旁不足半里的村庄,已变成一片废墟。 她似乎对这些低矮的泥墙还有点印象。 虽说每一间茅草房里住着的人都差不多的小心翼翼,憔悴麻木,但他们总归还是想要活下去。 而现在这个村庄变成了营中钦定的抛尸地。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