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邻也渐渐起了声音,有舀水的,有生火的,有喂鸡的,还有说话的。 看起来靴子不准备落下了,她站起身,伸个懒腰,也准备活动活动自己,生火做饭时,巷外远远传来了一阵敲锅般的聒噪声,小黄门一下子便惊醒了。 “阉宦谋反,窝藏者同!见知不举,阖家徒流!” “……郎君?” 她摆了摆手,慢慢靠近门口,仔细听一听。 喊话的士兵进了巷子,一边敲,一边喊,整条巷子的人谁要是不曾被惊醒,那听力测试肯定是没办法过关了。 但任凭他怎么喊,似乎家家户户都在做自己的事。 士兵的脚步在她家门口停了下来。 ……是谁偷偷指认了吗?还是昨夜小黄门仓惶逃进来时,落下什么痕迹? 她微微弯下腰,浑身的肌肉开始慢慢绷紧时,隔壁陈定家的院门开了。 虽说整条街上的人都要连坐徒流确实过于可怕,况她又不是同大家熟识了几十年的老邻居,尤其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5魅狗,被检举揭发似乎也是正常事,但那一瞬间,心还是沉了底。 ……一会儿先打死士兵,再过去暴打孔乙己一顿,她想。 士兵一见他开门,立刻过去发问。 “你知道哪家窝藏了阉宦?” 过了几秒,孔乙己那个拖着长音的声调响起。 “在下要去提水,大人有什么见教?” 士兵很明显不太高兴,又问了一遍。 “我在问你,这条街上可窝藏了阉宦?你可要想清楚了!” “这里都是清白人家,”孔乙己冷冷地说道,“从不曾听闻谁与黄门有什么往来。” 士兵愤怒地敲着焦斗走了,一整条东三道上都是孔乙己拎着水桶,慢慢悠悠磨磨蹭蹭的脚步声。 ……打个水也这么费劲。 家里多了一个客人,预留的水就不够用了,还得去打一桶回来洗漱。 她吩咐小黄门在家好好蹲着,暂时先不要出门之后,也跟着出去打了个水。 清晨的阳光照在这条尘土飞扬的肮脏小路上,时不时有哪家的妇人洗漱完毕,端着残水泼出来,避不避得过全看身手。 一条黄狗趴在路边,见到她便立刻站起来冲她狂吠,待她满脸不善的冲它刚走过去一步,狗子便立刻夹起尾巴,疯狂逃回院子了。 待她拎着两桶水回家的时候,孔乙己一脸颓唐的端着媳妇用过的残水,正在往外泼。 ……差点泼她身上。 不过作为另一个狗魅,这人也没说句抱歉,只无精打采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准备回去。 “陈大哥。” “……何事?” “你必定知道昨夜之事,”她说,“为何替我隐瞒呢?” 孔乙己摸了摸山羊胡子。 “前夜之事,亦在众人眼中。” ……前夜?她差点都忘了loot那几个盗贼的事。 “郎君有仁德心,行侠义事,若在下为一己安危,恩将仇报,岂非禽兽?” 这还是陈定头一回很严肃地同她说话。 但她还是没反应过来。 “那邻居们呢?也觉得我是个好人吗?”她连忙追问了一句。 陈定点点头,“郎君确有品行,乡邻皆作此想。” ……她想想该怎么说这个话。 “那为何大家待我仍是如此冷淡呢?” 关于这个问题,陈定又皱起了眉。 然后那张瘦长脸迅速地垮成了孔乙己脸。 “虽有品行……”他纠结了一会儿,似乎在想该怎么说。 “但是?” “但不知怎的,还是觉得你这人,令人嫌弃。”他坦率地说了出来,然后不敢等她的反馈,端着水盆迅速地逃跑了。 似乎因为在外面站得久了,耽误了做活,屋里接二连三的响起了夫人的责骂声,以及孔乙己含含糊糊的辩解声。 至于咸鱼,她得在门口冷静一会儿。 第15章 虽然天子出城时是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由太监背着,威仪全无,仓惶出城的——听说见到来救他的大臣时,还吓得哭出声来着。 但当他回城的时候,大臣们还是找来了全副仪仗,为这位少年君王架起了天子气势。 但是路两边并未留给市井小民仓惶叩首——那些地方是留给公卿官吏们叩首用的,皇帝带着陈留王,乘金根车,驾六马,在红云般的炎汉旌旗下缓缓驶入北宫。 随他一并进入雒阳的,除了原本扎根在这个帝国中枢的公卿大臣之外,还有日夜兼程三百里赶来护驾的并州牧董卓,以及他的五千西凉兵。 董卓虽是并州牧,但并非并州人,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