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的柳絮随风落下,划过萧钰的衣衫袖角。 萧钰手中抚着一块美玉,那是一块絮纹奇特的岫玉,是萧钰年少时因缘巧合得到的。后来这块玉素不离手,多年下来,已被抚得温润光滑。 而萧钰此人,在世人眼里,也正如浩然之玉那般,明明不是霸道的气场,却就是有控场的魔力。 打从他现身开始,便仿佛恢弘的建业宫沦为背景,跪在地上的众人则发自内心的顺从。 他从影影绰绰中穿行而过,来到萧妙磬面前。 萧妙磬鼻子一抽,红着眼睛跪了下去,双手扒在轮椅把手上,仰脸向萧钰唤了声:“大哥。” 刚经历那么一遭,萧妙磬已是发髻散乱。髻间簪子被她拿去扎了马匹,鸦发里只剩几颗松散的米珠,其中还有一颗磕掉了一半。 她脸上染着薄汗,沾了尘土,眼角妆容都花了,和红通通的眼周交杂在一起。而她的脖子和锁骨上,被喷溅了马血,衣领上同样有斑驳血迹。 萧钰微锁眉打量萧妙磬,当看到她胳膊上露出的擦伤时,眼神明显黯了下。 “先回去歇着。”他轻声道,看了眼甄夫人,后者也是一样的狼狈。 “送甄夫人和亭主回去,请医女。” 跪着的人听到萧钰的命令,无人不从。刚才还对萧妙磬和甄夫人穷追猛赶的侍婢,这会儿服帖的搀扶起两人,送她们回去。另有人忙去通知医女。 萧妙磬被一个侍婢扶起来,她没有立刻走,而是担心的看着萧钰。 她眼中的担忧神色,落在旁人眼里,大约会觉得她是在担忧萧钰会不会也想将她送去洛阳。 但在萧钰眼里,他清楚的知道萧妙磬是在担心什么。 这个妹妹,他太了解了。她会为他和甘夫人母子间的关系而担忧,每每他维护她时,她总是担忧他要如何面对甘夫人。 萧钰轻轻笑了:“没事,你先回去吧。” “母亲她……” “没事。”萧钰抚了下萧妙磬的肩膀,“去吧。”又添上一句,“父亲与我皆不会送你入洛阳宫,你好好歇着,稍后我去看你。” 萧妙磬犹然担忧,看了甘夫人一眼。隔着稀疏的柳絮,都好似能感受到甘夫人崩溃的状态。 萧钰目送萧妙磬和甄夫人离去,随后,视线便落在了那十六人抬的花轿上。 抬轿的人自然也都跪下了,艳红的轿子矗立在那里,上面一团团红绸布被风吹得轻轻摇曳。 “抬下去,拆了装饰。” 萧钰又看向那些端着嫁衣头面的侍婢们,“这些亦都收了,亭主入洛阳宫一事作废。” 视线随之移动到侍卫们身上去,“你们是听了母亲的命令,我便不罚你们。只是以后,不得再做出伤害亭主的事。” 侍卫们纷纷答是,唯有那个用斩.马.刀斩了马腿的,将头磕在地上不敢言语。 萧钰看了这人一眼,墨眸深处是有一泓冷意的。他又看了眼那匹马,马断了腿,纵然不死,也是废了,着实可惜。 “将这里清理干净。” 他下了命令,眼角向持斩.马.刀的那人一斜,“自去领罚。” 那人腿一软,心里却是松了口气,磕头道:“谢长公子不杀之恩。” 萧钰没再看他,而是唤了身后的姜叙:“述宁,推我去母亲那边。” “是。” 姜叙看了眼远处的甘夫人等人,内心里忍不住为萧钰捏了把汗。 这母子俩,这些年没少为亭主冲突。虽说都是甘夫人做得不厚道,但甘夫人到底是长公子的生母。 更严重的是,最近甘夫人跟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激动易怒。长公子刚拆了她的台,再这么迎上去,真怕是一场暴风骤雨啊。 惴惴不安推着轮椅,却见轮椅上的萧钰始终镇定坦然。 萧钰缓抚掌中美玉,如画眉眼里毫不掩饰此刻的心情。 甘夫人身旁的妾室们在这种时候是不敢插话的,萧钰看向她们,“请各位庶母都回去吧。”又看向自己的弟妹们,“你们也是,都回去。” 众人莫敢不从,萧绎不在,整个建业宫便是萧钰主事,说一不二。他们相继欠身施礼,一起告退。 倒是萧银瓶噘嘴叫了声:“大哥!” 听她语调,像是接下来要说“你好偏心”。她生母丰氏赶忙一扯萧银瓶的袖口,将她带走了。 只剩下萧钰和甘夫人母子。 甘夫人身子发抖,仿若摇摇欲坠,崩溃的表情中透出浓浓的怨恨和委屈。 萧钰无声轻叹,由衷说道:“儿子向母亲请罪,母亲要如何责罚,我均无怨言。只是这次,母亲做得太出格了。将添音送去洛阳宫,便是给了厉太师一枚牵制我萧家的筹码,更是令世人以为萧氏软弱可欺。母亲不是不识局面之人,实在不该明知有错,还偏要错到底。”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