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贤妃的手抓紧了案上佛经,直到呲啦一声,那贝叶的纸卷被她长长的指甲所刺破。她的脸色苍白,但声音仍端得平稳:“是谁?” 张士昭为难道:“这奴婢却不知,她不肯说,只说她手上有证据,对娘子一定是有益处的……” 许贤妃静默了很久,终而,轻飘飘地一笑。 “要嫁五郎是吧?这有何难。”慢慢道,“让她写封八字与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段臻的女人们都很可怜,段臻自己也很可怜,总之在一个病态的大环境下,随波逐流地跟着变病态的人总是很可怜的…… ☆、第79章 第79章——无家(一) 刘垂文从坊间的医馆请来了一位大夫,自己避在阁外候着。未过多久,那大夫提着医箱出来了,刘垂文忙两三步迎上前去,“先生可开了药不曾?奴婢好去抓药。” 他不问殿下腿脚有何毛病,只问自己职分,那大夫一听,便知这小宦官是个角色。他走到院落影壁之外才停了步,道:“小公公留步,老夫的药方已交给陈留王殿下了,小公公自去问他即可。殿下这腿寒是老毛病,怎么这样久了才看治呢?如今用不得猛药,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这话说得七拐八绕,刘垂文听来,心下先沉了沉。待送走了那大夫,他走回殿下的寝阁里,却猝然遭了一声厉喝:“出去!” 他骇了一跳,下意识地倒退着跑到阁外,再一回想,方才仿佛瞧见殿下坐在地上,身前的书案上摆着一摞奏纸。他估摸着殿下是在处理政务,才叫自己回避的。 然而旋即里头的人又出声了:“进来吧。” 刘垂文莫名其妙地走入来。 殿下的确在处理政务,案上的东西有一些还是刘垂文从阿耶那里拿来的,是高仲甫在长安城郊强占民田的案底。刘垂文呆立了半晌,忽然觉出味来:“您的药方呢?” “什么药方?”段云琅淡淡地道。 “方才那先生说了,给您开了药方。”刘垂文睁大了眼。 “哦,”段云琅头也未抬,“我烧了。” “什么?!” “我不能让旁人知道此事,我不能去抓药。”段云琅的神色一派自然,“他们都盯着我呢。” 刘垂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段云琅又道:“圣人管我要东西了,你帮个忙,将这些,”他从那厚厚一摞纸里抽出了三四张来,“交给……”他想了想,“交给周镜吧,不要通过你阿耶。” 刘垂文接过来,那三四张都是地契,看不出什么门道。他挠了挠头,眼睛盯着书案上那一堆,“您这里不是还有很多么……” 段云琅轻轻笑了一声,“我怎么也不可能全交啊。”眸光潋滟斜飞,“父皇想让我当他的马前卒,我却还不想被马蹄子踩死呢。” 刘垂文讷讷地应了一声,转身欲去,却又讷讷地转了回来,“您的腿……” “啊呀,”段云琅不耐烦地拧了拧眉,“没什么要紧的,倒是你,快去快回,我还有事吩咐你。” *** 段云琅说要吩咐刘垂文的事,是让他去查查清楚殷家人的关系。 殷止敬是敬宗末年的殿试状元,一朝金榜题名,官拜秘书少监,当时谁都以为他一定会平步青云了,哪料到他竟然就在这个位置上一直坐到了今日。这样一个混沌人物,若不是他有一个好妻族做靠山,众臣僚当面都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殷止敬与夫人许氏生有二子一女,长子殷衡、幼子殷矩,和女儿殷画。殷染的母亲是妾室,入府在许氏之前,但被正房压制着,始终不甚得宠,到至正十四年,听闻是得急病死了…… “至正十四年?”段云琅突然打断了刘垂文的话。 “是……至正十四年,秋天。” 段云琅双臂枕在脑后,躺倒席上,漫漫然望着天花板上的平棋。 至正十四年的秋天,她忽然不再出现。 他仍旧每日里往秘书省跑,可他再也没有见到那杏红衫子的背影,窗外的柳树枯了,天空被分割成一片一片楚楚可怜的灰色,他至今想起,仿佛仍能感觉到那院落里的寒冷。 ?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