嗽了起来,“当初是谁一力废了五殿下,你莫非忘了?” 段云瑾冷笑,“怎么能忘?还不是高仲甫那个佞人。” “高仲甫,当时是怎么说的?”安婕妤勉力忍住咳嗽,一字字地回忆出来,“他说,十六宅中尽有金枝玉叶,废此顽童,莫非便无人可为天子了?——二郎,你可记得,你父皇当初,是如何登上大宝的?是高仲甫去了一趟十六宅,在一众少年之中,点了他一下,就将他带进了大明宫。” 段云瑾脸色渐渐地变了,变成一片灰败。 “你如若还有点脑子,”安婕妤疲惫地闭上了眼,“便该知道这世上,得罪圣人并没什么大不了,得罪高仲甫,才是翻不了身。年前李美人那一桩惨事,还不够让你看清楚么?” *** 亏得段云琅换了一身端端正正的紫袍玉带,出来却被段云瑾拐到了一家酒楼——背后的妓馆。 这妓馆的名字,竟然叫“十王楼”。 段云琅看着那牌匾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浑人想出来的名字,专来寒碜天家的么?” 谁不知道十六宅过去便由十王宅和百孙院合并而成,谁不知道本朝宗室憋屈得连住所都是一檐儿压着一檐儿的? 十王楼的老鸨见二人穿戴与众不同,颇有眼色地迎上前道:“殷郎君已然点了座了,二位殿下随奴家来便是。”一边走,一边又道,“殿下莫皱眉头,咱们这十王楼啊,只是因为有十个姓王的大才子都来过此地,王羲之、王献之、王戎、王勃、王维、王昌龄……” 段云琅嘿嘿冷笑两声。那老鸨大约终于觉得编不下去,闭了嘴。 二人走入楼中,立时便有衣香鬓影缠将上来,一个个都似无骨的妖精往男人身上攀。段云琅防不胜防,对段云瑾道:“你这回压根不是找我喝酒的吧?” 段云瑾竟表现得十分正人君子,没有立刻就左拥右抱,“我不是说了么,妓筵勉力为君铺……” “放屁。”段云琅暗骂,“那个殷郎君是谁?怎么挑了这么个地方见面,还非得我陪上?” 说话间,两人已随鸨母走到了一间雅阁之外。隔着影影绰绰的门帘,段云琅已见里面坐着一个沉沉的人影。段云瑾在他耳边小声道:“三个人见面才方便,这回二兄承你情了,记账上,记账上。” 说着,他伸手撩开了水红的柔纱。 雅阁之中,陈设简净,花香清淡,却只得一几一席,处处透着妓馆才有的暧昧。 那人身形端正地坐在席上,此刻,抬头望了两人一眼。 *** 虽然只有一张席子,段云琅也不想与一个陌生人同席而坐。他拉了拉二兄的袖子,吩咐外面人在几案对面再铺上一张。 如此,仿佛成两相对峙之局。 段云瑾似乎很不好意思,段云琅作为彻头彻尾的局外人,反而颇得自在地往席上半卧下去,斜眼打量对面那人。 皂罗折上巾,窄袖缺骻袍,冷青的颜色,衬出雪白的肌肤。这一身男装倒是英姿飒爽,可惜那人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段云瑾将自己特藏的好酒斟入自己特藏的一对玛瑙兽首杯,对付段云琅,就给了一只普通的八棱杯,一边挤眉弄眼道:“兄弟将就些。” 然而那女子却将斟好的酒往外一推,“我不饮酒。” 段云瑾尴尬地笑笑,“殷——殷郎君就给小王两分薄面……” 女子扫他一眼,轻轻一笑,“我肯答应你的邀约,已是给了你十分薄面。这多出的两分,我却没有。” 段云琅突然懒懒散散动了口:“这位便是殷少监府上的小娘子吧?” 对方正是殷画,看他一眼,微微讶异,“你如何猜出……” “我如何猜出你是女的?”段云琅点点她的身上,“女儿香气是藏不住的。” 殷画一听,明明自己浑身衣物严实,也觉仿佛是被他扒开了看一般,简直羞恼至极,脸色通红地啐他一声:“登徒子!” 段云瑾连忙过来打圆场:“五弟你莫闹,我是真心实意去殷家求亲了,殷娘子好不容易才给了我这个机会……” 段云琅看他半晌,轻轻嗯哼一声,转过脸去。这便是“你们爱怎样便怎样”的意思了。 段云瑾绞尽脑汁与殷画找话聊。段云瑾才学虽非一流,却也不下中人,一时间妙语连珠,几乎连段云琅都惊呆了,偏那殷画却始终半搭不理。而后来了一班歌管,在帘外吹奏起清雅幽咽的调子来,殷画便似乎听入了神,连段云瑾说了什么都不应了。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