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了眨眼,眼神颇无辜。这时候看来,真是个未脱稚气的十九岁少年模样。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片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次就第一次,说出来也不害臊。” *** 沈素书是去年六月去的。 故而认真算来,到今日,不过将将十七个月。 也就是说,距离段云琅、或殷染的“第一次”,不过也就将将十七个月。 夜深了,窗外的风雪渐渐成了主宰天地的声音。殷染沉默地听着,她知道这里是绝没有人会来的,因为这里闹鬼。 御花园中百草庭,是一块宫中禁地,因为颜德妃于十年前死在这里,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后来颜德妃之子、陈留王段云琅的太子位被废,他便时时寻了事由在此处怀念亡母,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宫人们对这个五殿下往往是不屑的:若真这样孝顺,早前时候都做什么去了?颜德妃生前死后,太子对她都是不闻不问;怎么一朝被废,就立刻触景生情了?显见得这五殿下实在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圣人废了他不是没有道理,甚至还得多多提防着才是。 殷染慢慢地侧过身,枕畔的少年方已抱着她去沐浴一番,归来便疲累得昏昏睡去。遮去了那双清艳的眼眸,他长长的眼睫微颤,因为实在太年轻,所以这俊秀之气都没有敛住,无法无天地漫出来。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描画他直挺的鼻梁、淡薄的嘴唇,她知道这样面相的人,确乎是无情无义的。 他为太子时,为什么与生母疏远?颜之琛已为宰相,颜德妃亦是后宫最长,有这样背景的皇太子,反而必须更加谨慎,不可被朝臣目为结母党reads;竹马去哪儿。大明宫不是颜相的地盘,而是高仲甫的地盘。少阳院里,一举一动,都须小心盘算,来一次百草庭,代价太大。 她明白。这些天下人都不太明白的事情,她却明白。 她闭上眼,想笑,笑不出。 你啊,小小的小太子。身量还不到窗台高,就已然有了如此深沉谨慎的心机。 可你又为何会如此莽撞地来到秘书省,与我相遇? *** 白日的辉光渐渐侵蚀眼帘,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她的鼻尖磨蹭,痒得她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便见到一团乱糟糟的黑发,一个沉重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身上。 “殿下原来属犬。”她淡淡地道,“我却脊梁骨都要被殿下压断了。” 他讪讪抬起头,道:“你出了好多冷汗。” 尽会移话头。她腹诽,口中漫然:“你不知道么,夜中压着睡觉,会做噩梦的。” 他一惊,连忙自她身上爬起来,“你做噩梦了?” 她歪着头打量他半天,嘴角渐渐弯起,眼神斜睨过来,“大清早看去,只觉你比平日可亲了许多。” 他微微一怔,旋而又笑了起来。少年神容懒散,还有些似睡似醒的迷糊劲儿,笑起来时,眼中如盛了漫天的星渣子,漂亮极了。 “看来你做了一个好梦。”他说着,走下床来,又去扶她。她登时瞪他一眼,他挑了挑眉,收回手去。 然而身子的确还有些酸痛……她一手撑着床柱站起,由他给自己披上了外袍。他将那管白玉笛塞进她的手心里,一分分合拢了她的手指,低声道:“你还留着它。” 她的手被他包覆着,他掌心的纹路印在了她的手背。这样的一双手,拿过笔也拿过刀剑,虎口和指尖都有细细的茧,抚摸在她身上时带来粗糙的刺激感。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来停止这种危险的悬想。 低头,将玉笛收入袖中。他盯着那雪白笛身上一点嫣红,没有言语。 *** 殷染走到门庭中,愕然发现天空方才露出了一点点鱼肚白而已。 回头,见段云琅倚着门笑吟吟地道:“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她转过身去,揽紧了衣襟,只觉这黎明时分,冰雪飘萧,还是太冷了些。 她不高兴这样的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