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微凝,她侧了头不看他。秋风吹刮到脸上,暮色里万物都是冷的,死寂的。他默了默,道:“其实宗室向无就国之例,圣人派我去河南府,只是练几个兵,以压住那边的藩镇,权宜之计而已。衣食租税什么的,更不可想。” 她笑,“军国大事,我可听不懂,快别说了。” 他只当没听见,“然则我如今掌着左翊卫,圣人一时也找不到人换我。总不能将禁军全给了高仲甫,如今他实在太过跋扈了……” 她的笑容渐渐沉没下去。 他过去从不会与她说国事。 他过去也从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她亲昵reads;捡爱。 ——莫说亲昵了,过去……便连说句话,都是犯忌讳的。 他今日是怎的了? 是因为无论如何要走了,所以再也没了顾忌么? 夕影秋光中,她静静垂落了眼帘,叫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缓缓开口,声音无情得令人心痛。她说的是:“你啊,你啊。你到底走还是不走?” 他抿住唇,凝着她,不言。 她不理他,踩过一庭秋霜往那紧闭的房间走去。他连忙上前跟在她身后约莫半步的距离,走到窗边,她突然停下。 脊背都僵住了。 一阵幽细的呻-吟声,沿着窗棱缝轻轻柔柔地渗了出来:“真是个冤家……你……哎呀!那里不可以……坏人……” 她听见了,他也听见了。 他心头好笑,伸手去拉她手,才发现她手心已冰凉。他将她手捂着,欲开口时,她却双肩俱颤,全身都似在冰水之中发抖。 他终于慌了,伸臂将她揽住,她却死命挣扎,他用了蛮力制住她手腕将她推到房柱上,发出不大不小一声砰然响。 房里戚冰的声音停了一瞬,短暂的一瞬。 房屋拐角处,芷萝探出头来,又立刻缩了回去。 殷染并未看见她,却感觉到了—— 这一瞬之间,她心中升腾起前所未有的恐慌,眼睛发烫地盯着段云琅,口中低喊:“你——放开我!” 段云琅却贴着房柱将她抱紧了,臂膀往她背脊上一揽,便迫得她全身都靠住自己。 她闷头闷脑地,呼吸都屏住了,睁大眼睛挣扎,却被他一声轻喝:“想被人看见?” 她刹地噤声,不动。 他衣襟上是绝无香气的,往她鼻端直窜的只有那一股男人的气息。她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这就是他的气息,然后她便红了脸。 有几个教坊司的女人,说说笑笑、腰肢款摆地穿过了庭院。其中一个还朝段云琅飞来了媚眼,目光自他的玉带上不着痕迹地扫了过去。 段云琅亦回以温柔一笑。 殷染咬紧了唇。 待庭院空了下来,段云琅却又笑起来了,好像觉得很有意思,双手压制着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作甚这样肃静?” 她轻轻冷哼一声,“浪。” 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方才与歌伎的眉目传情,他愈发笑不可抑,眼风往房中斜掠,“要不我们去看看?” 殷染的神色立时有些僵硬。这时候,她才发现,房里戚冰的呻-吟已再度响起……她几乎无处可逃,狼狈地低声道:“知人阴私者不祥。” 他道:“我们才是这世上阴私最多的人。” 她不再接话。他审视地看着她,慢慢收回手,她转头就走。 “阿染,”他轻轻叫住她,“你在怕什么?” ☆、第16章 不祥(二) 她在怕什么? 这话问得真是可笑。 她是他父皇的宫人,他是她君上的皇子。他们在一起,不叫两情相悦,要叫秽乱宫闱。 他竟还问她在怕什么? 只是算起来,他们自素书死后在一起,到而今一年半了,确实还从未好好说过几句话,甚至还不如小时候在秘书省那小窗内外说的多。每每遭逢之时,总是被*攫夺了心智,而长夜漫漫,锦衾寂寞,怎么也不是抵足谈心的时机。 他们从最初在一起时M.BOwuch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