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你说你坦克兵,一开始我还真不信。坦克营的我见过,那荒郊野地,个个灰头土脸老实巴交的,你,”唐凯眼光在单军脸上转了转。“不像。” “现在我信了,你要是公子哥儿,还不早哭爹叫娘地打铺盖卷了。” 有人在暮色里走了过来,是周海锋。 “教官找你。”周海锋踢了踢唐凯的脚。唐凯嘴甜人活络,和教官混得挺熟。唐凯起来过去了。 周海锋低头看了单军一眼。单军低头弄着刺,没抬头,营地里头的灯光昏暗,单军那两只手跟筛子似的,没个形状了。 “不包上,等化脓呢?”周海锋在旁边坐下,看单军弄了一会儿,说。 这地方管杀不管埋,每人只发了点消毒水,至于伤口怎么包拿什么包,自个儿捯饬。 “没玩意儿包。”单军眼都不抬。别人拿背心裹,他军装里头就没穿背心的习惯,光着膀子一件作训迷彩完事。现在单军的迷彩服扣子解了,就这么敞着,露着里面赤着的胸膛。他就没东西可包。 周海锋低头解开了作训服,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豁啦撕下几条,不等单军反应,把他的手拉了过去。 单军看他一眼,任他把自己的手垫在他的膝盖上。 包好了一只,周海锋又拉过单军另一只手。 唐凯在远处和教官说话,回头看了这边一眼。 远远屋檐底下的墙根下,单军伸腿坐着,一只手垫在周海锋的膝盖上,周海锋低着头,在给他挑刺,包扎。 暮色里,两个人的动作默契,自然,像早就做熟了很多次,迷彩的身影和暗蓝的天幕融为一体…… “不过来揍我了?”周海锋边弄边问。 单军之前在绳子上那眼光,跟要过来弄死他似的。 “揍什么揍,就你这激将法,都是死老头玩儿剩下的。”单军提他爷爷叫老爷子,说死老头,就是指他爸单司令。他这个爹,什么狠的没对他玩儿过,单军能不知道周海锋的用意。 “看来你是不想我走啊。”单军瞥了周海锋一眼。 “我是不想跟着你丢人。” “装,啊。这招对我不管用。我还不知道你,嘴上飞刀子。” 周海锋处理完了,撂开了他的手,回头看了看他。 “你还挺能撑。” “你知道个p。”单军冷笑,看了看包裹得好好的手掌。贴着伤口的背心还残留着周海锋温热的体温。 “我训这些的时候,你还不知窝哪儿拍洋画呢。” 单军小学就知道军训是什么滋味儿,初中到高中几年,每年寒暑假,单司令都把他送到不同的野战部队和连队一起集训,别人训什么他训什么,敢有一个不字就是一脚蹬上来,别说什么坦克基地炮校作战旅侦察营,连武警单军都被单司令打招呼塞去待过。没人知道这是当时的参谋长后来的司令员的儿子,对连队一律放话是个外部队的落后分子,来集训改造! 野战部队这地方,最看不起的就是军事落后拖后腿的,听说你落后,看你眼光都不一样,单军十四五岁的时候就跟一群十九二十的兵拼一个标准,没人知道他这么小,还不一样拼下来!部队这一套作训科目,单军都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没点儿家底,就凭着一股子意气,到这种训练营来,那就是找死。 单军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已经无所谓,怨气是多少年前的事儿,现在他早习惯了。 “我小时候恐高,不肯上绳梯,老头把我绑上高空桥,脚脖系根绳套,然后一脚踹下去。” 单军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像一个吊死鬼,倒吊在几十米的空中,下头就是悬崖绝壁的感觉。打那以后,单军再也不恐高了。 “武装泅渡,冬天,泡在水里我脑子懵圈了,抱着装备沉了。拖上去以后,老头罚我负重越野,绕山跑,我把这辈子能吐的都吐完了。” “……”周海锋沉默地听着。m.BoWUchINA.cOM